威嚴高遠,氣勢淩人。
此乃柳坤見到玄溫的瞬間, 心中所想, 他在感受到玄溫威壓之時, 便意識到, 此人已經突破。
一般情況,大宗門的宗主是不會輕易露面的,猶記數百年前, 玄溫尚在渡劫後期大圓滿,因宗門之事, 柳坤曾見過玄溫一面。那時兩人修為雖然也是相差懸殊, 卻不像如今這般,僅僅只是站在其淺淺釋放出來的威壓範圍內,便有些狼狽地直不起腰身, 不自覺想要臣服。
這便是傳說中的,飛升期修者——離登仙不過一步之遙, 其後年歲, 只需待在這修真界潛心磨練,積蓄靈力, 等待仙界召喚。
因為這修真界已經有數萬載不曾有過成功飛升的修者,故而, 在世的修真之人都未見過真正的飛升期大能, 只能憑借書籍記載或是先人流傳,得知飛升期修者之二三事。據記載而言,大多數在世修者, 只知曉修真之人踏入飛升期後,留於修真界的年月不定,但少說能有百年光陰。
當然,數百年甚至千年者,也有記載。
時間不可謂不長。
飛升期的大能,能為宗門帶來的資源與好處,數不勝數。如此一來,鴻衍宗這東陸第一宗門,甚至是修真界第一宗門的位置,便能坐的極穩妥了。
意識到這一點,柳坤先是震驚,而後便想起其子柳釋可能與玄溫最寵愛的弟子應霜平結成道侶一事,心中稍定。
與柳坤被震懾,卻能無礙不同,一旁柳釋卻是被玄溫周身威壓震懾,口中再度溢位鮮血。童衡始終擋在孟亦身前,額前也因此氣場滴落冷汗,臂膀肌肉鼓起。原本將要暴露自己不是普通靈獸的白鵝也掩息不動,它清楚,此刻並非沖動的時候。
柳坤反應過來之後,即便頂著巨大的氣勢壓迫,仍舊拱手笑吟吟道:“玄宗主,恭賀突破!”
玄溫看向他。
柳坤與其對視,感到莫大壓力,不知該作何動作。
隨即,柳坤想到倒在地上的兒子,又用餘光看到一旁的孟亦,他早先便知曉孟亦此人五十年前就被玄溫安排在此處,不過是個棄子,於是對玄溫拱手道:“不知玄宗主為何突破便到此地來,實在是巧得很,巧得很。”
說罷,他笑了笑,繼續道:“犬子先前想找鴻衍宗舊友敘舊,本座自然應允。沒想到不過少時,便感知犬子性命有異,於是本座匆匆趕來,就見其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若是本座記憶無甚差錯,這孟後輩,乃是宗主之徒?”
如此一番話,不過是柳坤欲將其子受傷之事完全推脫於孟亦身上,想要利用這種辦法令玄溫知道他兒子在鴻衍宗地界上受了此等傷害,意圖喚起其歉意,哪怕只是假意的歉意。
要知道,即便孟亦已被放棄,即便他一個廢人根本無法對化神期的柳釋造成傷害,只要他還是鴻衍宗的人,那柳釋所受傷害便盡可以算是鴻衍宗之錯。在柳坤看來,淩霜劍宗少宗主與鴻衍宗被放棄的廢人,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玄溫總該給他個交代。
至於柳釋與應霜平結為道侶之事,此事過後也可提他一提。
沒想到,玄溫聞言,只是看著柳坤並不言語,隨後雲淡風輕地伸出了右手,輕輕一捏。
“砰——”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
柳釋的肩膀被整個卸了下來。
柳坤瞠目:“玄宗主!這為何意!”
玄溫充耳不聞,只揮手,定住了柳坤動作,而後便轉身,看向孟亦。
魔修沈五淵也是境界深厚,比突破前的玄溫還要強悍,然而他即是為尋神藥而來,自然不可能氣勢外放,被他人所察覺,因此,這是孟亦隱居五十年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壓迫。即便經脈與血管都因為境界上的壓迫而曲張凝塞,有脹痛之意,孟亦卻依舊不以為意,坦然回視。
五十年,二人再度相對而視,一人氣勢可畏,一人神態疏離。
掌管鴻衍宗數千載,再加上修為境界高深的緣故,玄溫之威嚴肅穆,令人有種時刻被其俯瞰的渺小卑微之感。奇異的是,孟亦與其對面而站,神情上卻全然沒有被壓制之感,彷彿同輩同境界點頭之交。
玄溫與他對視少頃,依舊是輕描淡寫地抬手,緩緩一抓。
原本擋在孟亦身前的童衡被折斷了兩條手臂,拋向木屋的方向。
轟隆隆一聲巨響,木屋應聲倒塌。
孟亦蹙眉。
遠處傳來童衡低沉無力的悶哼聲,巨大的壓迫以及砸在身上的長木,令他幾乎動彈不得。盡管如此,童衡卻依舊掙紮著想朝外爬去,眼中漸漸泛起異樣顏色,隱在衣衫下的肌膚上,如之前一般無二的紋路若隱若現。
玄溫並不在意,始終微微昂首,眼中是極致的虛空,毫無焦距,彷彿眼前所有人,都不過是他面前匍匐的渺小螻蟻。
他面對孟亦,再度抬手。
一旁的白鵝見狀,以為他要對孟亦下手,魔修如今尚在閉關,不知何時能得到訊息趕來,白鵝再顧不得那麼多,就要沖上去阻止玄溫,與其打作一團救下孟亦。正當此時,它卻突覺周身一頓,身上彷彿壓了千萬斤重的鼎,再動彈不了,甚至連開口都做不到,身上羽毛抖個不停。
隨著玄溫的手抬起又放下,孟亦臉色忽然變得比往日更白,唇間唯一的淺粉血色也蕩然無存,面容蒼白如紙。
孟亦只覺周身冰寒,隨後便倏而失去意識。
玄溫似乎早有所料,身影虛晃,便瞬移到了孟亦身後,接過他的身體。
被卸掉肩膀的柳釋見狀,眼中發紅,喉嚨中發出痛苦的低吼聲。他知曉了,他都知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玄溫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