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表情頗多的大白鵝猶覺不夠,幹脆將富態的身子左右有節奏地搖了搖,挺起了胸膛,極為氣派地圍著孟亦繞起圈來,最後昂首站在孟亦身前,用鵝屁股對準了宿歌的臉。
孟亦見狀,眼底難得帶了一絲柔和之意,啟唇道:“呆鵝。”
若是往日,無論是誰這般或鄙視、或無視自己,宿歌驕傲冷然的自尊都不會允許那個人完好。然而此時,宿歌卻像是痴了一般,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孟亦,連大白鵝對自己的蔑視都絲毫沒有放在眼中。
壓抑了太久,沉積在心底某處數百年不敢承認的感情一朝顯露,便如同自九天懸下的巨瀑,氣勢滔天滾滾而來,再也抵擋不住。熾熱滿溢的情感,甚至比自己意識到的來的更加洶湧,填滿了整個胸膛,顛覆了他修行至今數百年來所有的念想和堅持,最後只幻化成了“孟亦”二字,刻在魂魄深處,揮之不去。
大白鵝發現自己如此賣力地扭動著身子嘲諷,宿歌卻視而不見,便換了戰術,整隻瑟瑟發抖蹭著孟亦衣衫下擺,用雌雄莫辨稚嫩若孩童的聲音對孟亦控訴道:“主人,白白是母鵝,不能隨便被男人看到,這無恥之徒,他……他竟然將白白看光了去!”
說著,它便搖擺著“啪嗒啪嗒”跑到了孟亦身後躲著,一副受了欺淩的鵝樣。
這魔修的臉皮之厚,不止成功將宿歌的視線吸引了過來,也讓孟亦眼角眉梢帶了些清淺的笑意,盡管他依舊是冷清的模樣,眉眼卻柔和了許多。
白鵝如此做,自然是不怕宿歌對它或孟亦下手,無論它在孟亦面前如何蠢笨,如何呆然、滑稽取樂,它都是那魔修的靈獸。大白鵝平日裡身上便具有魔修一半的修為,被魔修直接操控之時更是有著魔修八成修為,怎麼會懼一個區區元嬰後期的小兒。
大不了便是殺了此人,毀屍滅跡。
他之所以不立刻動手,無非是小亦兒如今還要在這九曲峰繼續居住,而自己現在還需在這裡尋找神藥影蹤。若是殺了宗內重要的親傳弟子,必然引起鴻衍宗長老怒火,致使他們的行動有限,有些麻煩罷了。
若是事了,殺了又何妨,到時還可以以此勸服小亦兒與自己遠走。
只是他總覺得,神藥久久找尋不到,或許是在玄溫那裡也未可知,畢竟整個鴻衍宗,只有玄溫閉關的地方,自己未曾進入搜查過。
玄溫閉關這數十年,用無數法器乃至仙器支撐,在洞府四周設下的結界之強度已經堪比飛升期大能。自己因飛升而受重創,修為退回渡劫後期,只能自由進入他在九曲峰設下的禁制,卻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越那仙器打造的結界內,混進玄溫閉關的地方。
這也是原本忙碌的白鵝忽然閑下來,要求孟亦善待靈寵,帶它散心的原因。
其他地方再搜尋也是一無所獲,姑且放在一邊,等那閉關的老賊出來。
而沈五淵去西陸,也不是如他所說,去其他地方尋找神藥影蹤,而是另有所尋。
且說大白鵝如此一番作為,果然引起了宿歌的注意,即便宿歌處於心魔湧動之間,滿心滿眼都是孟亦,此時也被那肥碩白鵝的舉動激的眸中墨色翻滾。
殺心漸起。
礙眼的蠢笨靈獸。
然而下一瞬,宿歌抑制住了自己的殺心。
白鵝顯然是孟亦的靈寵。
那姿容絕豔,氣度慵然之人本就已經不會原諒自己,若是自己再做出什麼令他厭惡的事情,或許,此生他都不會再看自己一眼。
剎那間,被孟亦漠視的恐慌遠超越了被白鵝刻意嘲弄的憤慨。
宿歌將殺意咽進心底,轉而再度將痴然目光轉向孟亦。
孟亦卻視而不見,轉了身,側首淡聲對大白鵝道:“既如此,便離他遠些,免得汙了你的清白。”
說著,便往山上走去。
大白鵝趕緊晃著身子跟上。
宿歌腳下踏風,一晃神便行至一人一鵝的前方,攔住了孟亦去路。他伸出手,攤開來,給孟亦看自己手心躺著的繡了“柏函”二字的儲物袋,囁嚅片刻,還是剋制著叫出了心中想叫的那個名字:“柏函,我都知道了,你曾救過我數次。我如今過來,是想將此物……”
未說完,卻見孟亦眉峰輕斂,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只道:“扔掉吧,髒了。”
他是嫌自己汙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