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不是神,自問沒有那麼強的自制力可以控制他的感情。
就算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掉沈無心,可沈無心嘴上說著要殺了他,卻暗地裡三番五次相互,他自問一句“心非木石豈無感”,又怎麼能對這份恩情不動搖?
他曾覺得他的朋友已經夠少了,少到只要有一個人肯向他伸出手,他就願意迫不及待去追趕他。
那天在柴房裡問完花影後,他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來到了舒娘門前。
有些事,他還是想問個清楚。
舒娘一卷絲帶打了出來,生生將他的臉抽出了血印,可他彷彿失了心智,竟不躲不閃。
舒孃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我說了,二十年前往事休要多問,我一概不知。”
楚歌似是早就料到她會說這句話,然而他此刻卻並不想追究舊事,只無力地倚著門框,聲音沙啞道:“舒前輩,我知道您曾是映月弟子,求您告訴我,這世間上有沒有一種毒藥,發病週期為一個月,發病時教人渾身無力,口吐鮮血的?”
靜默良久,舒娘房間的門驀然被開啟。她靜靜道:“你進來吧。”
在映月門派中,不曾有這種藥,但卻有這種蠱,名喚“無情”。世人皆知,蠱毒一物,乃是世間至毒之物。而“無情”這種蠱更加兇殘,它需要在人孩童時期種下,但並不會讓人立刻死去,而是慢慢蔓延到全身。它的發病週期隨著人年齡的增長而縮短,也許最初種下時,發病週期為一年,兩年,但隨著人慢慢變大,毒性也在慢慢變強,發病週期就會縮短為幾個月甚至幾天。聞說這種蠱毒,發作之時如同全身被蟲蟻啃咬,內在氣息全被打亂,在丹田之內相撞,心口則會堵塞,如同窒息一般,因此使人吐血。被種下此蠱之人,一般不是因毒性身亡,它會慢慢磨滅人的意志,摧殘人的身體,到人最後忍耐不下去,自盡而亡。
而這種蠱毒最神奇的地方在於,若想抑制它,則需要斬斷七情六慾。一旦心中有所掛念,毒性則會猛烈增長,發作週期加劇縮短。
所以按照沈無心這一月一次的頻率,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嗎?所以自己當初手裡那顆萬能丹,只是替他解了一個月的毒,到下個月時又會捲土重來?
舒娘不解地看著這個滿懷心事的年輕人,半天之前他還在為二十年前的事糾纏不休,現在居然在這關心起映月密蠱,不由好奇道:“此蠱已經在江湖失傳多年,我也只是當年在映月時道聽途說,可後來不知為何,此蠱就被禁了,成為門派禁術。你如今問這個作甚?”
楚歌一把抓住舒孃的手,此刻急迫地已無法顧慮小節:“這蠱毒可能解?需如何解?”
舒娘搖搖頭,眼看著楚歌眼中的光亮淡了下去,輕輕嘆了口氣:“這蠱毒本就極考驗人的意志力,若說無解倒也不盡然,映月善製毒,而這天下間偏偏就有善解毒的滄海,不如你去滄海詢問一番,興許會有所獲。”
去滄海也不是不行,只是自己當前連沈無心的影子都找不著,再者說,就算找著了,憑他孤傲的性子肯跟自己去滄海嗎?假如他肯去,他天下第一魔頭的惡名在江湖流傳多年,滄海作為名門正派,又如何肯醫?
舒娘見楚歌臉色蒼白,不由問道:“是何人中了此蠱?這蠱已失傳多年,那人未必是中的此毒。”
楚歌搖搖頭,沉默不語。或許告訴舒娘有一線生機,但如果沈無心身中劇毒這事一旦在江湖傳開,他不敢想會有多少他的仇人會前來尋他報仇。
舒娘見狀,也不願難為他,道:“你若不追問我過往之事,我可以留你在明月樓裡多住幾日,待你想好,可選擇去滄海或是去別處。”
明月樓由於被落花弟子一通打砸,店內需要重新裝修,一時半會無法營業。而落花弟子們在柴房餓了三天三夜後,火氣與怨氣一併被現實所打敗,只能默默服軟,雖身上貧窮,但願意抵押自己做苦力來償還。估計葉鴻福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辛辛苦苦教出來的弟子們居然一躍成為青樓跑堂,不知會不會一口老血吐不出來……
而姑娘們就比較自由,仍然每天吃吃喝喝,負責把自己打扮的美麗動人,外加看管著落花弟子,避免他們潛逃。
縱觀樓內所有男性,只有楚歌地位最佳,獲得了一間豪華上房,每日磕著瓜子圍觀落花弟子做苦工。
他心裡不知為何,隱隱覺得沈無心應該就在這附近。
樓裡最管事兒的姑娘名叫俞夢,見楚歌整日裡閑著發慌,就差買根竹竿前去釣魚,不禁把採購蔬菜瓜果的跑腿差事交給了他,順道他還能沿街打聽一下要找的人。
楚歌倒也樂得自在,欣然接受了差事,只是找人一事……恐怕不太可能。
那人神出鬼沒,誰知道此時又在哪裡逍遙快活。
只是不知這個月的毒壓下去了沒有。
瀅州集市每逢五日一大開,集市上熱熱鬧鬧,有負責專門出來買瓜果蔬菜的家丁,姑娘們則惦念那新樣式的胭脂水粉,小孩兒吵著鬧著要吃路邊的小吃,來往行人,車水馬龍,異常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