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這一年,清王朝的同治皇帝迎娶了皇後。
表面上舉國歡慶,而實際上西方“蠻夷”入侵和漫長的沙俄戰爭令這個國家暗自籠罩在壓抑之下。
13歲的鐘子琪黯自蹲在母親姜氏的房門前,裡面父親和母親在為是否讓他留學而爭論。他是第一批留學生計劃的一員,就要響應李鴻章大人號召被送往國外學習知識。雖然會跑的汽車和會發光的燈讓他充滿好奇,可一想到要離開父親母親很多年,他心裡就100個不願意。他的年紀還不足以瞭解國家這項計劃的沉重和無奈。
大部分被選擇出來的孩童都是貧寒家境,在那個年代,去海洋的對面那個黃發碧眼的國家,艱險異常,大多數有背景的家庭都不願讓自己的子孫去“冒險”,鐘子琪是個例外,他出生在殷實官宦之家,父親鐘啟,是個道臺。
而做出這個決定的,是他的母親姜氏。
子琪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母親堅持要把她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他一點都不想去。
房內父親聲音充滿憐憫: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姜氏柔軟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送的遠我才安心。
子琪聽著對話,眼睛就紅了。他闖進門內,跪在父母面前:我不想去留洋,想留在家侍奉父母親。
一向豁達的父親眼馬上紅了,輕輕拉起他,愛撫的摸著他的小腦袋。子琪轉臉看母親,他知道從小到大他的事情都是母親說了算,他希望母親能像父親一樣,留他在家。母親輕輕將他拉到自己臉前,聲音清冷卻溫柔:傻孩子,將來要做大事就要見大世面,留在父母身邊沒出息。
子琪抽噎:母親身體不好,我想在身邊照顧您。
母親輕輕抱他入懷,她很少抱他,但是這次他明顯感覺到,母親的身體異常冰冷,她說:好孩子,在外面多學些本事,將來有出息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讓你留學,是為你好。
子琪低頭,眼淚滴落在地上。
父親嘆了口氣。
子琪走的那天,一向臥床的姜氏佇立在府門前很久。
這一別,至少數年,姜氏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喃喃對丈夫說:希望他別覺得我狠心。
子琪一路上看著父母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他知道母親對他的愛和期待一直都隱忍不發,和別的家庭不一樣,別人都是嚴父慈母,而子琪的父親慈愛寬容,母親則清冷嚴肅。
別看了。走遠了。鐘啟輕輕拍了著妻子肩膀。姜氏看著子琪離去的方向,遲遲未動。
鐘子琪和其他留學生一樣,看到學到了不少新的知識。
外面的世界雖然精彩,但是他一刻沒有放下對家的思念。他在學習建築設計的同時還嘗試著學醫,他想,將來有一天回到家,他可以醫治母親常年臥病的身體,讓她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那時候的通訊都是用書信,
由於路途漫長,他的信件總是顯得慢半拍,比如他給母親信中囑咐秋來天涼了勿忘加衣,姜氏收到的時候卻已冬雪。她給子琪時常寄去一些幹果,鐘子琪收到後都極其珍惜,至完全風幹也不捨的吃掉。
十年過去了。
已經24歲子琪歸國,他學習了新東西,見到了新世界,離開家的這些年,已經是個有獨立想法的大人。當踏入家門的那一刻,子琪還是被這十年的變化所震撼。
清廷發自深處的腐敗,國人的亦步亦趨,還有家中的人事。
家中景物變化不大,多了一些西洋物品,父親此時已經納了2個妾,年齡比子琪大不了幾歲。而母親依舊臥榻養病。
父親的容貌比記憶中蒼老。已經能從他的鬢角看到幾絲銀色的頭發,他還像從前一樣和氣儒雅,兒子歸國,他欣喜地拉著子琪的手不放,並給他一一介紹家中的新管家,一些下人的名字,還有他的2位妾侍。分別是子琪的二位姨娘,一個大方外向。一個沉靜內斂。
子琪對父親納妾的事情沒有好感,他的熱情和激動被這件事澆去了一半,在那個時候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但是發生在父親的身上,他覺得有點難受。面對陌生的姨娘,子琪只是神情淡然,客氣的行禮。多年的留洋,他已經對中國的很多傳統都有了抵觸心理,雖然他知道這些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短時間內改變不了。女人多,必然會有爭寵和摩擦,子琪心疼多病的母親。家大業大,妻妾之間爭風吃醋的事情屢見不鮮。
十年的時間,什麼都變了,但是母親依舊和從前一樣,安靜地半躺在榻上,子琪見到母親的那一霎那,眼睛不爭氣地紅了,母親的頭上也有了幾絲白發,盡管面容仍然年輕和豐滿,他還是從心底心疼母親。這樣大的庭院,誰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母親會不會受到冷落。
子琪質問父親納妾的問題。
母親卻不以為然,語氣裡透著習慣:咱們這種家境,三妻四妾本來就很平常。然後語氣關愛地說:比起你的父親,你才是我唯一的指望。
鐘子琪握著母親的手,仍然是透骨的涼。
流言,是在子琪回國不久後出現的。
說府中有妖怪,吃掉了以前的丫鬟。鐘羽怒斥了幾個私下討論的下人。聽得多了,子琪更越發地反感。但是他也隱隱感受到了這個庭院中隱流,父親極少地去母親房中,2位姨娘從不和母親有任何交往,母親姜氏在附中竟是孤立的存在,三姨娘唯唯諾諾性格順從,二姨娘反而越發地顯得潑辣。後來下人告訴子琪,二姨娘一年前曾經有身孕,大夫已經斷定是男孩,但是後來孩子沒有保住。經歷喪子之痛的二姨娘自此性格變得有些喜怒無常。指明是姜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並說她是個吃人的妖怪,多次沖到姜氏的房間吵鬧,被人給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