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睡的很沉,胥罡突然就從酣甜的深眠裡驚醒過來。
沒有自然醒的舒暢和迷迷糊糊好久才能醒透的過程,睜開眼,看著床邊地上鋪灑的銀色月光,頭腦瞬間清明。
也沒做噩夢,就是很突然。
下意識的側臉看了看身邊的人。
嶽彥笠睡的正熟,側著身子面對著自己的方向,雙腿彎曲著,像個蝦米。
淩晨四點半。
胥罡躡手躡腳的起床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房間也沒上床,就站在敞開著一道縫隙的窗戶邊,看著外面深邃的大海和夜空。
是黎明前最暗的時刻。
就快迎來日出,天地一片靜謐。晚上散步時候還朦朦朧朧掛了一層紗似的月亮此刻異常清晰明朗,天空一絲陰霾都沒有。碎銀般的光芒鋪在烏沉沉的海面上,隨著波濤輕輕湧動。
很好看。好看的他想把嶽彥笠搖醒,一起坐窗邊看看這安靜的景色。並不比日出差。
當然,胥罡不會真的心血來潮去把人弄醒。
裹了裹身上的睡袍,椅子在地毯上無聲的拖行,在最靠近窗邊的位置停下。
這真奇怪。嶽彥笠並不是真生氣,甚至不是為了得出一個“我和你媽同時掉水裡你先救誰”這樣同等愚蠢問題的答案。可他就是問了。
如果那個少年回來找你。你,他,我怎麼辦?
這還真是個跟“落水先救誰”不逞多讓的傻瓜問題。
摸了摸鼻子,胥罡知道自己的回答討了巧,關鍵也是嶽彥笠不想追究。所以,他問這問題的動機就很有意思。
又不是想借機為難他胥罡,難不成會是吃醋?
胥罡啞然,伸長手臂去夠桌上的香煙。等到拿在手裡才醒悟,眼下不是抽煙的好時機。他並不是一個人睡。
此刻認真想了想,拋開那個無賴的回答“沒發生的事情想它幹嘛?”,如果那個少年真的回來找他,或者一直混跡在這次歌友會的人群之中,他該怎麼辦?
拿了香煙慢慢湊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是曾經借酒逞兇。可是說他卑鄙無恥也好,說他圓滑世故冷漠也無所謂,他還是會站在嶽彥笠身邊。那個少年,如果能好好談,他會補償他一些經濟上面的東西,更多就沒有了。
就像他這一站最後要唱的那首歌。冷血動物。
窗外一點點泛起了顏色,像是橡皮擦抹過的毛邊,從濃黑到鉛灰再到魚肚白,直到有極淺的淡淡橘紅在天際線拉出一條直線。
胥罡走回到床邊,彎了腰伸手去揉了揉嶽彥笠的耳朵和鬢角:“起床了,要日出了。”
嶽彥笠有點起床氣。很明顯沒睡醒,掙紮著坐起來,頭上有一小簇頭發垂頭喪氣的翹著,整個人抱著被子弓著腰發呆,目光發直。過了將近五分鐘,那股勁才緩下來,男人慢悠悠的爬下床,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清醒清醒。
不知道是不是喜歡所以就自帶濾鏡的看人,嶽彥笠這樣有點天然呆的懵懂樣落在胥罡眼裡,不僅不覺得邋遢,反而竟是說不出的喜歡,就是那種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對方頭發的沖動,小小的心悸跳的驚心動魄。
胥罡抿著唇自嘲的想,老房子失火還真他媽的可怕。
太陽起的很快。等到嶽彥笠從衛生間出來,胥罡一把扯開白色窗紗的時候,天邊那半輪日頭已經躍躍欲試了。
天氣很好,頭頂一片湛藍。最初的淡淡橘紅變得濃烈,如同畫家筆端吸足水彩的狼毫,一點落下,飽滿欲滴。
兩人挨著,最後還是拉開了落地窗,裹著大衣哆哆嗦嗦站在了陽臺上。
空氣中清冷的海水味道湧進鼻腔,純淨而天然。
紅彤彤的太陽一下子跳出了水平面,波光粼粼的大海陡然間生動起來。那熾烈的橘紅也掉進了水裡,像是一滴顏料擴散開來,將視線所及的海面全都染了色澤,據為己有。
“真好看。”嶽彥笠驚嘆,牙齒還在打顫的撞出碎響:“海邊的日出真好看。”
不遠處的沙灘上傳來隱約的歡呼聲,兩人望過去。是另外一棟別墅前面,幾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太陽一躍而出的剎那雀躍著,拍照的拍照,接吻的接吻。
那種青春特別感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