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悉的地方,尤其在家,放下戒備很容易吧。”它走了一圈,看了廚房,看了廁所,欣賞了牆上的風景畫,“以前你過得很舒服愜意,你不想回到過去看看嗎?”
葉季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看到它拿起相框認真地看相片,沒在意,眨眼間相框又回到床頭櫃上,“要分清現在和過去,以前很好,現在也不差。”
“哎....”它坐在床上,壓痕出現又消失,“趕緊放棄吧,你現在離開無相氣泡還來得及。不知不覺,你從支配者,變成支配的工具。”
半夢半醒同為湮靈,卻在同情無相氣泡的存在。湮靈並非越古早越強悍,相反,只有那些貪生怕死的湮靈才能存活。但無相氣泡是個例外,湮靈存在的時間比人類確定它存在的時間要早。
死亡與新生是不斷更替的輪盤,微不可見的箭頭在兩邊搖擺。湮靈以死亡為目標,怎樣死亡成為湮靈的畢生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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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跨入明天那無盡的懸崖前,它們必須思考死亡的意義。若是得不到答案,畏懼著死亡,便會掙扎著在塌陷的地面中,墮入恐懼的黑暗中。留在腦中的最後一刻記憶,是手伸向無法觸及的天空,無盡的悔恨被握在手心。
僅僅是抒發生前未實現的想法產生的湮靈,自然不用擔心死亡的問題,它們的意識雜糅在一起,只是為了死亡而死亡。它們是單純的黑色,結合那些同樣只追求死亡本身的湮靈,意識被混雜的洪流汙染得只剩下追求死亡的念頭。在能量耗盡後,它們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它們附著在物品上,物品沒有自己的思想,當然隨它意願。但一個人被附著,生與死的念頭在他心裡爭鬥,死亡便需要變得合情合理。有意義的死亡能說服人全心全意去做。若是任何東西對那個人都沒有意義,他同樣會不在意湮靈,任憑生命消逝。
可一個人在乎自己的生命,他為了活著而活著,這無可厚非,但對於湮靈來說是災難。它們本就是為了死亡而聚集的,控制物品和控制人的差別,無非是讓人需要一個理由死亡。有了理由,人才會相信他做的是對的,即使沒有根據,但這個理由已經根深蒂固,他相信自己就是如此,世界也同樣如此。
“蒼的事情讓我更加堅信,你們說的一切都是謊言。”葉季對這群死亡的信徒,抱有最大敵意。
“無相氣泡活太久了,收納了太多,溢位的部分形成無形的場,在影響每一個接觸你的人。”它直白地說,“你是它們眼中至高無上的祭品。死亡青睞每一個虔誠的信徒,無論你怎麼避諱,祂永遠跟隨在你的身後。”
它嘲笑道:“蒼選擇了自己心甘情願的死亡方式,實現了你的願望。你呢,回應了什麼?承認吧,你利用了他,你接下來還會利用其他人。”
“成為湮靈的人都是自私的,如何抉擇自己和他人,當然選擇自己,”葉季抓住它的手,“蒼是湮靈,它擁抱了死亡,把問題遺留給我,可我也是追求死亡的人。”
沒有人回應,半夢半醒消失了,被葉季吸收。
她是個割裂的人,在面對蒼給她的活著的願望,以及本身的存在,她不知如何抉擇。她左右為難,死亡和存活到底哪個出自她的真實想法。
她真的是一個完整的人嗎?
人和奴隸的差別在於是否是自由的,單憑擁有選擇的權利不能證明一個人不是奴隸。剝削的方法很多,封建用田園詩歌、小橋流水般的壓迫,和資本無情斬斷各種羈絆,用赤裸裸利害交易的壓迫,都是使人心甘情願跳進屬於它們統治的體系。前者用神聖、固定的禮教,讓人不敢質疑這萬古長存的道理,後者用冷漠、自私的利益天平,讓人冷眼質疑周身的一切。
揭開幻象的現實,她自覺是人類,幫助人類堆砌劍指神明的巴別塔。她期望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利於人類的,可她感到一絲不曾有過的恐懼。她在人類眼中是什麼樣的,如果是土地裡耕地的牛,家裡看門的狗,她也能接受。人能夠和動物共情,刨除動物之間的心心相惜,能產生別樣的情感。
與人類交好的動物,如果它們其中一員有幸加入人類家庭,從小到大受其寵愛照顧。在五歲那年,對遞過來的盆裡的食物也會感到疑惑,抬頭看著坐在桌上吃的“家人”。你凝滯地看著他們,卻始終沒有明白為什麼他們是坐在餐桌上,而你是趴在地上。它清楚物種之間的差別,人手壓在你的爪上,爪子反壓在他的手上,這顯然是兩個東西。這是理所當然的,要是寵物能夠想清楚這層關係,它應該可以考個大學。可它不在乎,物種的差別,似乎不影響你和主人的關係。
狗得到了看門的職位,牛得到了耕地的工作,她在人類社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定位。和豬狗相比,她擁有符合人類審美的人形,如果把她跟蓬頭垢面的乞丐,人們更會把她當成人。
可她還是感到恐懼,懼怕自己追求的目標是一場欺騙。她其實不用擔心人類的存亡,或許她可以擁有更多自己想要的事情。
她找到了能夠付出生命的死亡,為人類的未來之類的方向。之後可以了無牽掛地變成一堆消散的粒子,一個遊蕩於宇宙的幽靈。
“這些你都不會實現,你是複製體,死亡會悄無聲息籠罩。複製體是湮靈,死亡歸宿是實現無相氣泡的目標。這脆弱的聯絡,居然能夠延續到現在。”半夢半醒在她的眼前若隱若現。她明清自己的意識,對方消失不見。趁虛而入是對方的慣用伎倆,只有意識模糊的狀態才能看到對方,這使對方永遠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選擇背叛的複製體都會被無相氣泡捕捉,提前觸發死亡目標。可惜你不是幸運的那個,在出生前就為自己定下死亡目標。”
葉季感受到身體在崩壞,面板乾裂脫落,器官衰竭枯萎,呼吸的空氣灼熱刺痛,最為重要的是支撐她存在的湮靈在消失。無相氣泡是由一個個複製體區塊組成,每一個複製體都是各自節點的主體,沒有一個真正的中心。她們組成了無相氣泡,集體意識是她們的裁決的唯一標準。話雖如此,可正統一直都在,複製體之間存在優劣之分,她自己雖然擁有選擇的權利,可在龐大的多數面前,她只剩下被選擇的境地。正因如此,她受到了統合意識的裁決,她的想法影響了其他複製體,在鏈式傳遞到全體之前,她們要迭代更新,如同新陳代謝,將壞死的、年老的、崩壞的個體替換。統合意識不會因為身體的迭代影響,依照利益觀念,她會想自己是個純粹沒有自我思想的工具,是統合意識的附庸。
事實不盡然也,她覺得這就是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不只關乎這單個複製體,分裂也好迭代也好,是自我更替的手段。如左右腦一樣,她們相互獨立處理不同區域的事情,擁有和腦橋一樣的連線,所產生的意識不會認為自己存在的不合理。
“你這麼想.....是已經開始懷疑.....”
葉季遏制住這個念頭,人格分裂可不是很酷炫的事情,這是種疾病,對她來說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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