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悠然居裡,景非、祁鳳儒、慕雪凝、傅九離、慕雲瀾、李準淮六人圍在大圓桌旁,其他五人舉杯共飲,只有傅九離在一旁看著。桌上大概擺了十多道菜,都是一些家常的菜。酒壺中,濃鬱的酒香飄了出來。
因為定王的事情牽連,慕雲瀾被撤了主將之職,如今賦閑在燕陽城。
景非、祁鳳儒、李準淮三人也閑了下來,沒事便也進了城。
如今軍中的主將暫且由一個名喚秦望的將軍代理。
傅九離看著他們舉杯推盞,眼神有些擔憂地看著慕雲瀾。但是慕雲瀾似乎沒有因為被撤職影響,和幾人喝酒喝得十分爽快。
察覺到傅九離在看他,他朝她淡淡一笑,放下酒杯,揉了揉她腦袋。
“哇,九哥,我們這裡都是成單的,你們兩成雙成對也就算了,還在此處刺激我們了。”十七公主看到二人的互動,手裡拿著青瓷酒杯誇張地大喊。
如今的她恢複了女裝打扮,看起來還是挺國色天香的,只不過她大大咧咧的,行為舉止根本不像女孩子,一說話一動作,便跟個皮猴子一般。李準淮有時會取笑她根本不像個公主。
本來十七公主早應該在兩個月前就回京城的,但是慕雲瀾給太子去信時,太子託他照顧她。所以,十七公主便留了下來。
“就是,可憐我們這些孤家寡人。”李景非佯裝心痛道。他是靠著他父親的關系進的軍營,所以軍中又他沒他都一樣。慕雲瀾被撤職,他便跟著祁鳳儒一起過來了。
傅九離閃著纖長的睫毛羞澀地看了身旁的慕雲瀾一眼,然後對著李景非便道:“那李公子可以自己尋一個。”
李準淮拿著筷子在碟中夾了一個水晶餃子,一副憂愁的神情:“軍營裡都是一些糙漢子,哪裡有俏媳婦可以娶。”
他翹著桌子底下的腿,瞄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頤的祁鳳儒,然後繼續道:“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得趕緊回京城討媳婦,不然就要像祁軍師一樣,孤獨終老了。哎喲!”
李準淮話還沒有說完,那邊祁鳳儒已經一揚筷子,把一塊鮮嫩多汁的肉往李景非扔,李景非躲閃不及,滑了凳子,整個人都往後倒,摔了個倒仰。
坐在他旁邊的十七公主連忙拉他,他看了一眼慕雪凝跟蔥一般的手指,默默感慨這公主的手竟然生得這麼好。隨後搭著慕雪凝的手,便坐了起來,沖著正坐得悠然的祁鳳儒嚷嚷。
“哎喲,我說祁大叔,你要不要這麼小心眼?”
祁鳳儒站起來吹鬍子瞪眼,對著李準淮就吼道:“鄙人有過未婚妻!哪裡像你,連媳婦都找不到!現在找不到,以後也找不到!哼!”
祁鳳儒的未婚妻在他當年隨定王出征的時候被敵人所虜,為了不拖累他,咬舌自盡了。祁鳳儒當年出征前允諾過此生只娶她一人,而後來,他也真的做到了。
但是,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伊人依然是他心中的痛。
但是李準淮不知道啊。所以他覺得祁鳳儒太小心眼了。他只是開玩笑活絡活絡氣氛,哪裡想到他那麼激動,竟然還咒他娶不到媳婦。
李準淮做夢都想娶個媳婦回家抱著,所以聽到祁鳳儒的話,惱了,也顧不得身份,站起來,擼起袖子就要和祁鳳儒幹架:“怎麼,想打架?”
祁鳳儒的身手,打不過定王,但是跟李準淮這種毛頭小子打打還是可以的。正好被這小子氣得心裡鬱結,於是氣哼哼應下。
二人很快地出了悠然居,在院子裡打了起來。
外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慕雪凝側著身體瞅著外面,隱約可見二人打得難解難分,她收回了目光,沖慕雲瀾揚著下巴問道:“九哥,不管管?”
好好的安慰慕雲瀾的宴席變成了二人的打鬥盛會,這真是……
“不管。”慕雲瀾淡淡道。黝黑深邃的眸子,透過窗欞,看向外面的海棠樹,陷入沉思。
如今秦望是軍中主將,此人剛愎自負、急躁冒進,接下來的戰況,恐怕不會太樂觀。
景彥傳信來說父親如今被關在大理寺獄中,也不知道如何了?如今他一舉一動都在被監視中,京城也回不去。但願二哥能夠佑住父親,不然,他只能自己回去了……
慕雲瀾攥緊了桌子底下的手。
夜色深沉,喝得東倒西歪的十七公主等人早早地便歇下。送完傅九離回房,慕雲瀾站在院子中,看著天上如鈎的弦月發愣。
清冷的風捎動他的黑衣,他回頭看了一眼主屋的窗子,白色的窗紙映出少女窈窕多姿的身影,她一頭長發已經披散下來,應當是要上床歇息了。
痴痴地看了許久,慕雲瀾最終嘲諷一笑。
他曾經以為,自己能有帶著千軍萬馬榮歸的那日,沒想到,這條路,並不容易。如今父親身陷囹圄,他也前路未僕。或許,他該考慮把她送回去了。
轉身抬步準備離去,隔壁卻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上。
慕雲瀾目光一厲,輕點足尖,躍上屋頂檢視。風揚起他黑衣的衣擺,他矗立屋頂之上,目光冷清地看著幾十名黑衣人,悄悄落在隔壁的院子裡、屋頂上。
屋子裡,雲靈兒發出痛苦的聲音,雪白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水。
“夫人,再用力一點!”繡兒看著床上已經力竭的女子,帶著哭腔道。
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倒著,但是孩子自然沒有冒出頭來的打算,再這樣下去,恐怕母子都存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