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被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傅九離看到上面的字跡,內心一驚,連忙起身想要把它撿起來。剛觸到信封,那雙繡鞋就狠狠地踩在了信封之上,也踩在了傅九離的心上。
傅九離眼眶發酸地看著,只聽頭頂之上響起清涼冷淡的聲音:“你與他還沒有斷了聯系?”
“我沒有再給他寫過信。”而他的信,自然如期而至。
“傅九離,別忘了,你還有四個月就要嫁去夏家了!”江雨傾看著曲腿坐在廊邊的傅九離,冷聲警告道。
傅九離抬頭看她,美麗的臉上面無表情,聲音沒有波瀾:“我知道。”
江雨傾鬆了一口,終於挪開了腳。傅九離連忙將被江雨傾踩髒的信撿起來,用衣袖小心地擦去信封上的泥漬,像寶貝一樣把它揣進懷裡。
然後站起來,轉身離去,看都沒看江雨傾一眼,曾經溫婉和善的母親,如今在傅九離的眼裡,就是一個面目猙獰的魔鬼。她一點都不想看到她!
江雨傾氣得心口發疼。但她知道,她不能心軟!夏晏是個好男兒,只要離離嫁過去,絕了對定王世子的心思,她一定會懂得她的苦心的。
“離離,娘親再說一遍,與定王世子斷了!回去就給定王世子回信,就告訴他你要嫁人了,讓他忘了你!”江雨傾對著傅九離離開的背影冷聲道。
“娘親,這會影響他打仗的。”傅九離停下腳步,僵直著背,背對著她,輕聲道。
“男兒志在四方,志在天下,又豈會在意這些兒女情長?定王世子得勝回來之後,嬌妻美妾還不是手到擒來,又怎會在乎你這區區尚書之女?只要看到你的信,他會死心的。”
“娘親,你這是想讓他死心還是我死心?”傅九離回頭看她,哽咽著聲音問。她的目光裡,盡是哀傷。
她的娘親真狠心吶,句句都在逼她!
聽到女兒帶著哭腔的聲音,江雨傾的聲音軟了下來:“離離,娘親也是為了你好!”她也不想把她們母女兩的關系鬧得那麼僵。
女兒從小就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從小到大哪裡讓她受過委屈,琴棋書畫她不想學便沒讓她學,她喜歡跳舞便請了京中最好的舞師來教。這幾個月來,女兒難受,她這做孃的難道就不難受嗎?她這不是怕女兒後悔。定王世子乃皇室中人,怎會可靠?又是個上戰場的,哪天丟了命也不知道。夏晏哪裡不好?才華橫溢,溫文有禮,仕途上坦蕩光明,雖然不是皇室中人,也是個大家族出身的男兒。夏家在朝堂的地位舉足輕重,夏家公子配上她的女兒綽綽有餘。
“娘親,我知道了。”傅九離把淚逼回眼眶,仰頭吸氣,內心恨恨。
又是這句話,嘴上說著為她好,但是時時刻刻在逼她!
“離離,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若你嫁去夏家,爹孃尚能保你幾分。倘若你嫁給定王世子,哪日你如你灩灩姨那般,爹孃又如何能護你周全。君臣自古有別,做臣子的,又如何能與君鬥?”江雨傾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話語裡,皆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心疼。
傅九離沉默了。娘親這句話,真真紮在她心坎上了。若有朝一日如灩灩姨那般,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瘋掉。
“娘,我知道了。是女兒不懂事。”傅九離垂著眼眸道,轉身,提著裙擺便下了階梯,步履緩慢地遠去,直到消失到轉彎處。
江雨傾深吸了一口氣,痛苦地闔上眼眸,帶著翡翠扳指的左手顫抖著搭在柱子上。廊子外的雨水拍打著翠綠的荷葉,最後落在碧色的湖中。
“雲香,你說,離離會真的明白我的苦心嗎?”她真的怕,如此下去她和女兒會成為仇人。
“會的。”雲香柔聲道。
雨聲滴答滴答,回蕩在幽靜的長廊中。這雨,是誰的哭聲?
雨連續下了好幾天,傅九離這幾日心情一直都不好。又因為受了風,所以得了風寒。
斷斷續續的咳嗽從床上傳來,咳得江雨傾的心肝都疼了。女兒自小身子弱,若是病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傅九離得病這幾日,江雨傾急得衣不解帶,對傅九離照顧真的是無微不至,看著母親為自己急得頭發都白了幾根,傅九離心底多了幾分愧疚,心底的怨氣消了一大半。
這日,陽光萬裡。傅九離的病情也在母親的照顧下好了很多,除了喉嚨依然火辣辣地疼,其他的都沒什麼大礙。幾日都擰著眉頭的黎棠黎葉也終於舒展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