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寧壽宮內殿並未燃起那滿滿一架子的燭臺,只留有數盞,故曈曨不清。
劉寬行至珠簾處聽見歡郎在裡頭伺候,她稍一停頓,並未立即進入。
又隱隱約約地聽見歡郎說:“做事的都是廢物不成,令您憂心地頭痛。”
晚膳前羅通來回稟,說敬和縣主今日並未因穿戴奢靡的事情被太子斥責,未能如太后所願,故太后朝羅通發了脾氣,還斥責了羅通辦事不利。
“太子跟他老子倒有幾分像,不是個好拿捏的人,慣常的小伎倆沒辦法讓他翻船。”
太后嘆了口氣,當年她也在俞錚身上費了不少心思,可惜都未能奏效。
這才將他發落去朔州,誰想俞錚命中自有定數,不僅沒死在西北,反而龍興而歸。
“啟稟太后,人帶來了。”
劉寬說的是將要安插到俞珩身邊的細作,給長寧王下的餌。
前幾次放餌,俞珩理都未理,更別提咬鉤,故這次太后決定親自把關選人,務必一舉成功。
賈宜卿起身下床,往外殿去,而歡郎則乖巧地掩好錦帳在裡面候著。
劉寬取了件披風給賈宜卿穿好,將細作岫嵐領了進來。
來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身著宮裝,體態玲瓏卻豐盈,眼是一雙桃花眼,嬌怯語還羞,唇是一點櫻桃色,紅軟唾含香,態生嬌楚,明媚親和。
尚未近身則暗香盈懷,未曾言語便觀之可親。
賈太后打量岫嵐幾眼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是見過徐王妃的,雖然那會子徐氏已是花信之年,但風流不減、清楚可人,初見時便想起汪崇華的母親馬氏與她訴苦時說的那般‘小狐狸精是個色冠京都,有勾魂攝魄本領的上品人物。’
俞珩整日對著徐氏這樣一個美人,胃口早就養刁了。
魚餌若是不夠香、不甚誘惑,他這隻金龜怎麼肯咬呢。
“光貌美怕是不夠。”
太后冷笑了下,搖著頭說:“十三是探花出身,讀書人麼,就是喜歡內些妖妖趫趫,舞文弄墨,愛感春悲秋的。”
劉寬忙回道:“她本籍杭州,原是個鄉紳家的庶女,八九歲上家道中落被賣去姚家院做小瘦馬學藝,詩書繪畫都通,還會吹笛子,擅舞蹈,十四歲時被羅通買進京,養在宮外的宅子裡教導,只等有一日替太后效力。”
“餌備好了,金龜如何?”
太后飲了口茶問。
“稟太后,因火耗的事忙,陛下時常召見長寧王等幾位大臣,他們在奉天殿旁的朝房日夜侍奉多日了。”
“人多了恐不方便。”
太后聽說不止俞珩,臺諫的肖彥松、刑部的桓耽,還有玄鼉衛的人出沒。
“太后放心,內侍省已給幾位大人單獨安排的館閣,一來辦公清靜,二來方便休息。”
“既然萬事具備,那就放餌吧。”
太后起身朝岫嵐走去,伸手托起她的下頜,嘴角噙笑,俯視道:“你如今還是這樣一副捨身的姿態,等你去見過那位俞大人,沒準兒還得感激哀家給你這個機會。”
太后說完便進了內殿,只留下劉嬤嬤冷眼看著岫嵐吩咐道:“明日起你到懷義閣奉茶。”
“清楚自己的任務嗎?”
“奴婢清楚”
岫嵐叩首道:“接近長寧王,讓他喜歡上我,最好能帶我回府,然後潛伏在他身邊刺探情報。”
見過太后的翌日,岫嵐便前往懷義閣當差。
懷義閣是奉天殿旁邊幾個朝房中的一個,平日下朝後被皇帝留下來另有公務的大人們會在那裡辦公,或是用膳,候著傳召。
在見到俞珩前,岫嵐以為太后昨晚說的感激一定是給她機會攀上王爺這樣的貴胄。
可在見到俞珩後,岫嵐似乎霎時明白這話蘊含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