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姥爺因上一次的心髒搭橋以及二尖瓣置換手術發生縱隔感染,由阜立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心胸外科主任汪洋及副主任操刀進行了第二次手術。
術後全麻還未蘇醒的姥爺就這麼帶著氣管插,被送到了心胸外科的監護病房。
至此,商陸每天幾乎三分之二時間都待在醫院,住也住在醫院——就在走廊空地支了個臨時床位。
向南星雖從沒經歷過與親人的生死離別,但她覺得她能理解商陸。
對於商陸來說,姥爺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如果商陸姥爺這次沒扛過去,向南星不敢想象未來的商陸會變成什麼樣子。
商陸的舅舅一家光是照顧老人家已手忙腳亂,向南星家離醫院近,她又正好在過寒假,向南星便每天騎她爸的腳踏車來給商陸送飯。
商陸偶爾回家洗澡換衣物,向南星媽媽不忙的時候就幫忙洗一筐子,忙的時候就交給向南星。
向南星知道商陸最近睡不好,總私自把她媽平時用的薰衣草精油往洗衣機裡滴。
她是聽說薰衣草可以安眠才這麼做的,雖不知這安眠效果到底有多少,但可知的是,商陸的衣服被她這麼一折騰,商陸最近走哪兒都是股燻鼻子的香味,住院部的護士但凡遠遠聞見薰衣草的味道,就知道是商陸來了。
向南星這次來給商陸送飯,商陸姥爺難得醒著,向南星聽見老人家氣若遊絲地自嘲著:“別擔心,老王八活千年。”
那一刻,向南星這個外人都忍不住鼻子發酸,而商陸,始終咬著牙不說話,只緊緊握著他姥爺的手。
有一次向南星正好趕上護士給商陸姥爺的傷口敷料。
那時候商陸就站在她旁邊,和她一起隔著監護病房外的視窗,看著護士手上的墊襯迅速被血水淌透,那一刻,向南星覺得商陸就像個渾身繃緊的刺蝟。
也是在那一刻,向南星彷彿第一次看懂了他往常的平靜之下藏著什麼。
她知道他在自責——姥爺上一次大手術他不僅全然不知情,甚至還跑烏鎮玩了一趟。
突然有點心疼他。
寒假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尾聲,08年的開端如此糟糕,各地的新聞都在報道著幾十年不遇的冰災,向南星也依稀覺得商陸的脾性比之前更冷了。
商陸卻突然忙了起來,甚至把膝上型電腦和書都搬到了醫院。向南星起初還以為他是要在最後幾天把寒假作業補完——
其實她已經偷偷幫他做了一部分作業,但也僅限於他倆同課的那幾個專業,臨床醫學的其他幾門專業課作業向南星也愛莫能助。
可很快向南星發現,他看的這些書和資料壓根就和專業課無關。
向南星好幾次見他透過sn接收著不知誰傳給他的資料,甚至很多是外文資料,她終於忍不住問:“你怎麼突然研究起心胸外了?”
此時的商陸正席地坐在住院部外的走廊,忙著翻譯資料,似乎並沒有聽見她的問題。
任他英語再好,資料裡的那些專業詞彙他也必須查字典翻譯——
向南星也就沒打攪他,只自顧自地回想,商陸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廢寢忘食的?
似乎是在他要來了他姥爺的住院檔案之後。
商陸姥爺的住院檔案上明確寫有上一次手術的詳細描述:“在全麻下行主動脈瓣置換術,術中見主動脈增粗約7.5厘米,主動脈二葉畸形伴穿孔,術中置換25毫米ats機械瓣,手術順利。”
“手術順利”四個字,福利大學附屬醫院的心胸外專家可是蓋棺定論過的。然而事實卻是,商陸姥爺至今還躺在病床上,所謂的“手術順利”,就是個笑話。
陪床的大部分時間裡,商陸都抱著電腦看他透過不知名途徑得到的資料和文獻,包括國內外對同類疾病的手術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