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來咱們順春堂吃飯的,都是熟悉的街坊鄰居,我從沒見過您,能摘下您的眼鏡麼?這陌生人的生意,我做了一次吃了虧,心裡總有點……希望您不要生氣。”錢順發嘿嘿賠笑,一雙晶亮的目光機警地鎖在那人臉上。
女人染血般殷紅的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徐徐抓掉墨鏡,露出一雙與麥小芽有幾分相似的大眼睛,只是那張幹枯的小臉側顏有一道小指長的疤痕,蜈蚣似的盤桓在小臉上,觸目驚心。
錢順發從女人的臉上看到了殺氣。
他做了一個平生難料的決定,拒絕了這門生意,“這位小姐,今天麥師父放假,不在店裡,您要吃的那些菜,恐怕不能吃到了。要不,給您換個廚師?”
換個廚師只是給她一個臺階下,此人來者不善,想必見不到麥小芽是不會走的,索性說麥小芽不在。
“不在?你當我是瞎子嗎?剛才,我看到她在後廚,老闆,開門做生意,你是要把生意往外推嗎?”女子唇含譏誚,往後廚瞄。
錢順發擋住她的視線,好言相勸,“那是麥師父不假,但是今天她休息,我不能違反約定讓她做菜。”
“老闆,你說話不算話!剛才不是說麥師父可以做菜的嗎?怎麼突然改口?說,你是不是嫌錢少?”女子往桌上又拍了幾張紅鈔票。
錢順發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此女表面上濃妝豔抹,臉帶疤痕,可錢順發在人堆裡混了幾十年的人,一眼就看出此女年齡不大,居然一擲千金只為見到麥小芽,這些錢來路正嗎?
為了少惹麻煩,錢順發把錢推回她面前,“可今天麥師父真休息,您要是想吃那幾道菜,可以明天再來。”
女子銳利的視線在他討好的臉上剜來剜去,又看了一眼後廚的方向,“好,那我明天來!”
人一走,錢順發就去後廚通報,“小芽,你看清剛才那人了嗎?”
麥小芽正在切菜,菜刀頓了頓,“什麼人?”
錢順發一拍大腿,“哎,慘了!這一回你又被人盯上了!”
麥小芽放下菜刀,小臉掛滿了吃驚,“不會吧?我都這麼低調了,還有人找上門?”自從出了丁羨魚的事後,麥小芽就甚少出門,對外宣稱她已不再對外見客。
“臉上有道刀疤的女人,我瞧著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但是濃妝豔抹地,看起來老氣了很多。”錢順發描摹著那人的樣子,想到那雙陰鷙的眼眸,像別人欠她幾百塊似的。
麥小芽在腦海搜羅了一遍,條件相仿的只有一個人,麥小言!
心底升起一種惡寒,麥小芽抓住刀柄的手微顫,“是她!沈星辰出來了,算算時間,她也該出來了!老闆,你幫我查一下三年前去了看守所的麥小言,是不是出來了!”
“就是你那大伯的女兒,號稱城南鄉最惡毒的黑女娃,麥小言?”錢順發打了個寒顫,那些年關於麥小言用烏頭毒死麥克儉的事在整個城南鄉傳得沸沸揚揚,他和麥香秀又有點不正常的關系,聽的關於麥小言的事跡便比外界多。
那時,人人都道麥家自從麥老三去世後,家運就急轉直下,二兒媳婦離家出走,留下三個嗷嗷待哺的半大孩子,偏偏麥克儉和麥阿大一家看不起三個孤兒,還一直虐待、毆打他們,更甚者,為了搶奪兩千塊賠償金,麥克儉連殺掉親孫女的想法都有了。
後來也不知是報應到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聽說麥克儉被大孫女用烏頭害死了。麥家從此一落千丈,大媳婦兒離家出走不說,大孫女兒被送進了看守所,從此天涯兩隔,隔不久,奶奶和姑姑也相繼去世。
麥小芽姐弟仨在危家的幫助下站立腳跟,可命運不濟,三個孤兒失去了父母不說,養活自己的同時還要和各種欺壓弱小的人鬥法,這些年麥小芽是怎樣從刀鋒下活過來的,除了她自己,恐怕誰也很難說清楚。
麥小言出獄,對麥小芽意味著什麼,可想而知。
“小芽,你好自為之吧!她突然在這個節骨眼出來,只怕會壞事啊!”錢順發無聲嘆息,輕拍了一下麥小芽的肩膀作為安慰,可有他這麼安慰人的嗎?
麥小芽翻了個無謂的白眼,“你怕了?”
“我怕什麼呀?那人可是沖著你來的!哦對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就是她很有錢!”錢順發故意把錢字拖得很長。
“有錢?怎麼說?”麥小芽眉心一跳。
錢順發把麥小言如何拍下幾百大鈔不眨眼,只為見麥小芽一面的事加油添醋說了一遍,麥小芽有些疑惑了,“難道不是她?”
麥家已經敗落,麥小言一個剛出獄不久的女孩,哪來那麼多錢?
錢順發諱莫如深地看了麥小芽一眼,見四下沒人,便低聲說:“你想啊,麥小言姿色尚可,又是那麼早就出社會混的,保不定走上了什麼歧路。”
“歧路?你說,搶劫?”想起上次被高利貸入室搶劫一案,麥小芽就心有餘悸,很難想象像麥小言這樣的女孩,一出獄就不學好,後果會是怎樣的。
錢順發的視線充滿內涵,“你太單純了。”
麥小芽無力望天。一下班,她就急匆匆往郊外的小房子跑,只要林兵在家,麥小溪就不會有危險,她要收拾收拾,去白石村走一趟。
路過水田田埂,一片金黃色的稻田之間,竟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麥小芽本以為是誰放在田間地頭嚇唬鳥獸的稻草人,從一旁經過的時候,卻被那稻草人一把抓住。
麥小芽莫名駭然,“放開我!稻草人還想抓人不成?”
“你倒是希望我是一個沒生命的稻草人啊!”麥小言清冷狠絕的聲音,麥小芽就算再活一世,也不會忘記,她正用利爪般的手緊緊捏住了麥小芽的手腕,指甲扣入肉裡,也不知染了什麼東西,麥小芽只覺手臂被抓處一片疼痛。
“麥小言,果然是你!”麥小芽回頭,便見一張濃妝豔抹的臉,殷紅的唇角掛著殘忍嗜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