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課,嶽瑾瑜總覺得課堂氛圍怪怪的,原來是格局變了,那張瘦削的撲克臉拉得很長,敲了敲麥玲玲的桌子,“你怎麼坐這?”
麥玲玲本膽小,就算成績好也不敢招惹老師,私下換位置已經是她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了,袖下的手緊握著,指甲扣進肉裡,嘴上卻從容對答:“老師,我數學不太好,洛一達數學全班最好,他答應了輔導我。”
乖巧聽話的模樣,儼然一個熱愛學習的三好學生,不過她本來就是三好學生。
嶽瑾瑜對答案無異議,可他代表的是全校最高權威,沒有他的允準私下換位置的風氣一旦開了頭,往後誰還聽他的,“熱愛學習是好事,前後桌也能輔導,你還是回到原位去。別影響了學習。”
言語間,刀一般銳利的眸子颳了洛一達一眼,腹誹:這小子在幹什麼?
麥玲玲受了老大的委屈,嘴上卻不能說,投向洛一達的目光無助而可憐,多希望洛一達此時能幫她說一言半語,甚至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洛一達不知是沒看到還是不想幫忙,反正什麼也沒做,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麥玲玲捕捉了那抹笑,心中彷彿插了一把刀子,難受而疼痛,委屈而無奈,而前排的劉晨巴不得把位子換過來,十歲的孩子男女觀念已經萌芽,他可不想成為全班的笑柄。
就這樣,劉晨動作麻溜地把書包和課本挪了回來,麥玲玲還有些捨不得,就被他把東西搬回去了。
坐到原位的劉晨鬆了口氣,向後桌的幾個男生擠眼睛。
麥玲玲幽怨的眼神在洛一達身上飄來蕩去,他卻一點兒回應都沒有,委屈地趴在座位上哭。麥小芽遞了一張面巾紙過去,“別哭了,安心上課。”
乖巧的麥玲玲突然獸性大發,扯過面巾紙三兩下撕成碎片,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彷彿在說“要不是因為你,我能這麼狼狽?我和洛一達才是真正的一對!洛爺爺是不會喜歡你的!蠢貨!”
面對那雙陰鷙刻毒的眸子,麥小芽怔了一下,這樣的麥玲玲太陌生了,她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自從洛一達麥玲玲公然牽手出現在校園之後,麥小芽變成了全校議論的話題,人人都傳麥小芽正室不敵小三,粗手粗腳配不上洛一達,被人一腳蹬了!也有人說,麥小芽不知好歹,給洛一達佔了便宜之後想上位,沒想到洛家根本瞧不上她出身低賤的孤兒身份,限定洛一達不準與她交往,從此二人必須見面如仇人!
學校裡對麥玲玲的風評卻出人意表地好,人人好像都贊成麥玲玲奪了麥小芽的位置,替那些被洛一達拒絕、整蠱過的女同學出口惡氣。
對外界的風言風語,麥小芽才沒心思去管,現在她是有任務在身的人,一豬舍六七隻豬仔還嗷嗷待哺,藥田種植的蒲公英已經發苗,連金銀花株也趁著小陽春的溫暖抽出了嫩芽。她現在可是大忙人一個。
鐘源找過她入夥小藥農聯盟的事,被她拒絕之後,陸三發也很少來白石街收藥草了,麥小芽害怕她得罪了人,少不得提著雞蛋和蘋果去仙雲村拜訪。
不去還好,剛到山下就聽見嘈雜而兇悍的喊打喊殺聲。
“老陸,你別說你沒偷偷揹著大夥兒把藥材賣給洛家?前段時間,麥小芽都看見了!”一個耳生的男聲很激動地咒罵。
麥小芽側耳一聽,是種植板藍根的毛頭。
“我沒賣,所以才通知大家成立草藥聯盟,將來洛家大招一放,徵收了藥地,我看你們拿什麼活命!”老陸有點苦口婆心的意味。
鐘源出來打圓場,“大家消消火,洛家拿出了高價收購藥方不假,但大家想想將來配方就不再是獨家的了,想要重新贖回就沒那麼容易了。賣藥方無疑是最目光短淺、殺雞取卵的事情!”
他的言辭像利劍割在麥小芽的心扉上,她何嘗不是這樣想?可並非每個藥農都有這等覺悟,比如貪財好利的毛頭,比如急需款子給婆娘看病的東叔,比如很多看不清潛在危險的人,這些話就像風中的旗幟,風起時獵獵作響,風落後偃旗息鼓。
沉默的人群中,有人聲線不高但擲地有聲:“我同意鐘源的做法,我不賣。加入藥盟!老陸,你就是盟主!別讓洛家的龜孫子霸佔了我們幾十年的基業!”
有人牽頭,幾個與老陸關繫好的人紛紛加了進來,而一大半的藥農依然觀望,“加入藥盟有什麼好處?草藥能賣出去麼?”
“別騙我們了,老陸自己的庫房堆積了三個月的藥材,虧都虧死了,要送到省城去賣的話,運費誰出?”
“就是!我還是把藥材賣給洛家算了,至少資金回籠快!藥材不積壓,萬一發黴了,這個損失誰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