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小芽瞟了一眼傘,若不經意地理了一下碎發,“不用了,雨停了我再走。”
晦暗中沈星辰俊逸的容顏有一剎那的失落,“雨好像要下很久。我送你下手吧。”說著不顧她的冷漠,便去提麥小芽的籃子。
“別動。”一聲嬌喝讓他措手不及,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尷尬地抽了抽,“我只想幫你。”
他還是如前世一樣死纏爛打,作出一副為你好的姿態,若她還是不經世事的女孩子,在破屋偏逢連夜雨的窘境下,突然一個俊逸非凡的男子翩躚而置,說要幫她提東西、撐傘,恐怕早就在雨傘下,就對他芳心暗許,從此墮入迷夢,他再來一招若即若離,就妥妥地收服了一顆少女心。
前世,沈星辰就是這麼做的,前世,麥小芽就是這樣陷落的,雖然心裡愛著危景天,卻擋不住沈星辰死纏爛打的蠻勁,在半推半就之下,就愛上了他,甚至為他做盡傷害危景天的事情。
今生,她再也不會這麼傻了。
心中湧出一陣煩悶,她的態度更為不耐,“不用了!我說了不用就不用,你沒聽到嗎?”本想提起籃子一走了之,再也不要和他待在一個屋簷下,可轉念一想,應該走的人是他,就停下來雙瞳微冷地凝視著他,等待他自動退出。
沈星辰露出被拒絕的沮喪,深不見底的黑眸刻意沾染了些許悲傷,聲音低沉傷感:“你就這麼討厭我麼?”
麥小芽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別過臉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有事要做,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送了。”
說罷蹲身梳理一籃子蛇舌草。
沈星辰向外走了兩步,駐足回眸看她,眼底劃過不經意的狠意,語氣卻哀婉傷感:“小芽,你是嫌棄我家境不好麼?我父母死的早,我爺爺是軍人,只能由我延續……”他的榮光還沒說完,就迎來了麥小芽冰冷一瞥,霎時住了嘴。
麥小芽哂笑,“沈星辰,你這是在幹什麼?表白?”
沈星辰無聲震憾,彷彿沒想到“表白”二字被她直白地說出,強烈的自尊心受到了戳傷,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憂傷黯然的樣子:“小芽,我情不自禁……”
“打住。”麥小芽揚手,站直了身體,“沈星辰,我對你不感興趣,請你離開,立刻馬上!”把每一個字咬得一清二楚,麥小芽指著門,料想他也沒臉再待下去了。
“小芽,你別這樣。”沈星辰魔怔了片刻,雙瞳的冷光略過,落在麥小芽臉上卻是柔光,似乎在哀求她。
麥小芽不再理會他,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整理籃子裡的蛇舌草。
沉默在二人之間彌漫,沈星辰見表白無望,只好黯然神傷地退出去,在門口站定,留下了雨傘,“傘是給你送的,你用吧。”
麥小芽卻是頭也不抬:“拿走。”
俊朗如竹的男子終於渾身震了一下,麥小芽這不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而是徹徹底底地對他拒絕,理由正是她所言,“對你沒興趣。”沈星辰自傷,如他這般成績好、長相好、會哄人的男生,完全擁有吃軟飯的氣質,麥小言不就被他哄得團團轉,把家裡的地瓜偷給他嗎?
說到地瓜,強烈的自尊心再次抽搐,他的唇瓣勾起了一絲冷笑:想他堂堂一屆玉樹臨風的男子,居然淪落到靠欺騙感情的手段來填飽肚子,成績再好、相貌再好,也不過是諷刺的皮囊!
“麥小芽,你記住,我不會放棄的。”果決地扔下一句話,沈星辰彷彿把出身寒微、被人歧視的恨意統統都發洩到了麥小芽的身上,發誓要把尊嚴從她身上找回來。
麥小芽魔怔了片刻,嘴角不經意地輕嗤一聲,她拒絕他從不是因為低微的出身,而是來自前世不折不扣的迫害,一個人你可以不富有,但絕不可以不善良。
這是麥小芽選朋友乃至戀人的底線。
然而,她的解釋終究是遲了,沈星辰帶著蠻強怨忿走進漫天雨水裡,踏過泥濘沼澤,折斷了幾棵無辜的小樹苗,帶著淋漓的泥水沖進了沈家的暗屋。
抽屜狹小的窗戶透過幽冷的光,照亮了沈思年衰敗滄桑的老顏,嫌惡地斜睨了狼狽的孫子一眼,他的怒意更深沉:“又去闖禍了?”
其實沈星辰並不常闖禍,在沈思年的軍人世界觀裡,他對孫子寄託厚望,一旦孫子有一絲絲反常的舉止,就是闖禍。更不用說今天沒有按時回家,還淋了濕淋淋地回來。
沈星辰不語,雨水浸潤了他的額發,順著臉頰淋漓了一臉,也沒有心情去擦拭,“你別管。”他第一次什麼?”沈思年不可思議地瞟了他一眼後,定定地白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留下任何汙點,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又是老一套的說辭,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沈星辰煩悶地爆了一句粗口,卻被沈思年逮住不依不饒要他改口,“你說沒說?以後敢不敢爆粗口?”
沈星辰卻像一頭反應過激的小豹子,幾近咆哮:“夠了!我煩透了煩透了!你的人生留下了汙點,失去了仕途,一直用你的價值觀來綁架我的人生!我煩透了煩透了!”
說著,沈星辰離開了那個對他而言毫無親情、類似冰窖所謂家,在泥濘的山路上淋了半天雨,誰喚他都沒有聽見。
如果此刻,能見到麥小言那樣的狗皮膏藥,也是好的。至少,還能貼一貼傷口。
說曹操,曹操到。沈星辰在小白河邊散步,遠遠看見河水的沙洲上,有一個女孩打著紅雨傘,正和另一個人站在傘下。
“麥小言?她冒雨在這幹嘛?”沈星辰認得那紅色的傘,正是麥小言收起來的寶貝,平時不經常撐,莫非她在河沿約會?一絲冷笑從唇邊掛起,目睹了麥小言對危景天含情的凝視,他一廂情願地以為,雨傘下必是危景天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