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一聲清脆的鈴聲從身後傳來,一輛鳳凰牌老式腳踏車停在麥小芽的身邊,“上車!我帶你去!”來人不是危景天又是誰?他已經褪下了軍衣,換上了尋常的白襯衣和西褲,只有一個板寸頭彰顯著他與別人的不同。
“景哥哥,你怎麼來了?”麥小芽驚喜地問。
危景天沒有解釋,只把腳踏車停在大青石旁,雙手撐著麥小芽的兩腋,把她抬到後座上,用一根綁帶把自己和她捆綁在一起,動作麻利,麥小芽想拒絕已經來不及了。
“景哥哥,幹嘛一定要捆綁帶呀?我又不跑。”她和危景天前胸貼後背地坐著,怪不習慣的。
危景天動作麻溜地跨上腳踏車,腳下生風把車開得很快,風中聲音沉穩而動聽:“你身體虛弱,我怕你摔了。”
麥小芽忍不住滿臉黑線,敢情是不怕她跑,怕她弱不禁風呀!心中想什麼嘴上便嘟囔了出來:“我有這麼弱麼?”不過她聲音太小,危景天並未聽見,繼續初生牛犢一樣蹬車。
雙腿難敵雙輪,不出十分鐘已經走出了白石村的村道,進入了鄉道,粗糲的白沙馬路上偶爾駛過一兩輛東風牌大卡車,還有難得一見的小轎車、吉普車,危景天一路講述著在部隊的趣事,他言辭幽默逗得麥小芽咯咯直笑,麥小芽剛想發表幾句意見的時候,被他一口打住:“你聽我說就好了。”
訝異於他的霸道,麥小芽哭笑不得:“為什麼?”
“梁醫生的話忘了?”危景天煞有介事地提醒她,好吧,梁醫生確實叮囑過她要靜養的。
可麥小芽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可我又不是啞巴。”
“你負責笑就行了。”危景天鄭重其事的回答截斷了麥小芽的所有話頭,這個理由的確霸道又專制,可麥小芽一點兒也不覺得討厭,反而很享受。
一路上,二人歡歌笑語,行走在春暖花開之中,衣衫輕舞飛揚,在現實的泥沼中混沌不堪的麥小芽,終於有了一剎那放鬆、安穩的時刻,活出她自己的樣子。
到了派出所,原本對麥小芽橫眉冷對的小職員突然迎到門口,對二人前倨後恭,“喲,麥小芽是吧?你的戶口簿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麥小芽正納悶,上次他可是一千個不待見她,諷刺她年齡太小沒法取戶口本的,怎麼這次……不需要麥小芽肯定,一本寫著“居民戶口簿”的紅本本已經恭恭敬敬地交到了麥小芽手裡。
“小芽啊,我聽說你還沒有去學校報到,特地給你列印好了戶口本,等著你來取呢!”小職員眉眼堆笑,像一朵幹巴巴的菊花,每一個褶皺都寫滿了奉承和諂媚。
麥小芽沒有為難他,眼下報到的事更重要,“是啊,前幾天有事沒來拿,怎麼我爺爺也沒來麼?”
小職員為難地看了危景天一眼,繞過了她的問題,“你放心啦,過了期沒事的,你拿去學校準給你們報到。”
麥小芽的眸子都被點亮了:“是……是嗎?”得到了職員一定以及肯定的回答,麥小芽揮舞著戶口本激動地拉著危景天的手臂轉圈。
眼前小人兒歡呼雀躍的熱鬧勁兒帶動了危景天,人前一向不茍言笑的他笑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凝視麥小芽的眼神滿含寵溺。
“小芽,你不是要給小溪小寶報到嗎?咱們走吧。”陪麥小芽鬧夠了,危景天沒有忘記正事,“嗯!”麥小芽用力點頭,二人上了前往白石小學的路上。
騎行了十幾裡路,從楓葉鎮到白石小學,危景天展現了軍人優於常人的體力和毅力,愣是沒有休息一次,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麥小芽送回麥家,接上麥小溪和麥小寶一同去了學校。
劉德全死後,白石小學剩下兩位老師中,屬石中仁最大,報到這麼大的事只能找他辦理。石中仁正在給五年級的學生上課,麥小言全班身高最高,坐在後排加上上課不專心聽見,一眼就瞄見了危景天帶著麥小芽姐弟仨進了校門。
一張小臉登時被憤怒扭曲,重重地甩了一下新發的課本。
危杏杏也看到了窗外來人,真心為麥小芽能夠複學開心,沖窗外揮了揮手。
她的舉止引起了沈星辰和石中仁的注意,石中仁撣了撣襯衫上的粉筆灰,在講臺上居高臨下瞪著鬧出動靜的兩名女生:“保持安靜!”
沈星辰順著她的視線發現了麥小芽和危景天,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佯裝不在意做著習題。
“石老師,請你出來一下。”麥小芽禮貌地敲了門,石中仁略不經意的目光在看到危景天後,頓時聚焦在他身上,放下粉筆就去了辦公室。
石中仁用教鞭重重地敲了下木桌,濺起一層粉塵:“上自習!”便去了辦公室。
麥小芽把戶口簿、早已寫好的入學申請表放在石中仁辦公桌上,把一雙弟妹推倒他面前,石中仁是整個事件的目擊者,劉德全死後他就是全校的實際校長了,端起了威嚴的架子:“已經過去三四天了,報不了。”
早有準備的麥小芽深知不能得罪石中仁,態度謙謹地說:“石老師,劉老師死後,我的確遇到了一些麻煩,沒有及時報道,事情也不是我所能預料的,您能不能看在我弟妹到了入學年齡的份上,通融一下?”
石中仁一雙如墨深潭般的眸子閃爍著不置可否的光,聽完久久沉默,拿著幾頁資料翻來覆去地看,就是不說話,辦公室的氣氛膠凝般尷尬。
“石老師,您看資料是不是有什麼漏缺?我回去補。”沉默讓麥小芽難受,她就盼著石中仁給個痛快話,哪裡沒做好一一報來,讓她補充、重寫都可以,報到是務必要報的。
石中仁意味不明地瞄了一眼危景天,露出一絲沒有溫度的笑意:“不是我不給你報,你沒看到黑板報上的入學通知嗎?逾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