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燕觀位於高峰處,樓臺飛簷被籠罩在淡淡的雲霧混合著繚繞的煙火中, 讓人恍若置身仙境。
黛玉一襲碧青色長裙, 外罩素緞鬥篷,乖巧地隨著賈敏往女眷休憩的偏殿處走去。行走間柔軟裙擺層層疊疊如海潮翻湧, 將婀娜身姿勾勒畢現。
她看似淡然自若,卻與謝嘉樹偷偷傳著音。
少年清朗的聲線透過戒指, 如潺潺流水般在她耳邊響起:“剛剛與薛城瑜發生沖突的舉子有些古怪。”
黛玉略略回憶了下, 竟想不起那書生是何模樣。
她與謝嘉樹的感情,不僅沒有半絲膩煩, 反而與日俱增。
熱戀的少女,一旦意中人出現在身邊,滿心滿眼只有他,哪裡能未分出半絲心神去注意其他人?
她有些羞赧, 默默詢問道:“他哪裡古怪?”
謝嘉樹並未察覺她的異樣, 一本正經地解釋著:“他身上氣運之強, 遠超常人。而且,他所習功法,似乎與我們同源。”
以黛玉的聰慧, 自然早猜到謝嘉樹修習的功法並非宿燕觀一脈, 只是並不深究罷了。
“他也是你師門中人嗎?”她微微感嘆道:“怪不得他敢徒手去抓鞭子。”
謝嘉樹立即否認了,沉吟道:“我觀他身上氣機, 似是與我有些淵源。只是我師門僅餘下我一人了, 此人是什麼來歷, 還需探查一番。”
……
西南偏殿掩映在一片高大的榆樹中, 綠意盎然。
參加法會的人都來的極早,黛玉同賈敏進去時,屋中已聚集了不少人。
莫方芸默默跟隨在莫夫人身邊,比起她以往活潑快活的模樣,眉宇間染上了幾縷憂色。
她瞧見黛玉,想起去年在宿燕觀與黛玉相識,心中懷念,提著裙擺主動走到黛玉身畔,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哇,轉眼與你相識快滿一年了!”
黛玉想起當時她上去駁斥趙芙,顏如與莫芳雲綴在她身後圍觀,也是一笑。
兩人挽著手在殿內一隅坐下,莫方芸嘆道:“當時我們是三人相伴,如今卻只餘下你我二人了。不知妹妹可聽說了顏家之事?”
黛玉道:“略有耳聞。”
顏統領身隕次日清晨,顏嘯被其妻發現氣絕於房中,屍身迅速腐爛,宛如死了多日一般。家中正慌亂不已,顏統領死訊傳來,顏夫人當場就昏死過去。
待她醒來,竟承受不住打擊,迷失了心智。顏家族長當機立斷,將她送去庵堂清修,對外只道希望她能沾染些佛法,得到菩薩庇佑,早日恢複。
四月,聖元帝敬告天地,發兵攻打西北。見兵臨城下,安氏扶持西北王嫡次子自立為王,與朝廷對峙。
西北戰事僵持不下,原任職西山大營的顏統領長子、幼子自請出戰西北,為父報仇。
原本偌大的顏家,如今竟只餘下幾名女流之輩,令人不勝唏噓。
莫方芸輕輕絞著帕子,有些傷心:“我昨日去瞧了顏姐姐,她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
黛玉沉默了。她對於顏家的遭遇十分同情,卻無意與莫方芸就此深談。
自知道顏如的心事,她就盡量避免與她産生交集。
她與謝嘉樹的親事早晚會公之於眾,她如果若無其事地繼續與顏如交往,訊息傳開後,顏如只怕會覺得羞辱。
法會很快開始了。
法會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祈福,祝願國泰民安,二是超度,安撫西北戰事中犧牲的戰士亡靈。張真人唯恐自身法力不足以支撐九日的會,故而邀謝嘉樹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