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夫人一夜輾轉難眠,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門。
謝嘉樹對她的動靜一清二楚, 對她去做什麼也心中有數。他沉默地坐在書房, 覺得自己有些卑鄙。
兩世加起來, 他已年近四十,見識過現代浮華,見識過皇權富貴,經歷了太多人、事, 反而看淡了。
穿越前,他一向認為若有一天, 他心有所愛, 應該是不緊不慢地展開追求,兩情相悅而自然結合。
但昨天,他失去了平時的剋制和冷靜,頭腦發熱地讓祖父、祖母去林家提親,想要利用這個時代的侷限,將她打上他的烙印。
這不符合他的作風。
他性情磊落, 向來不屑這樣的手段。
他的心亂了。
與他的淡薄不同,黛玉的心靈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她身上那種率性、真誠、善良是他生平僅見,正因難能可貴, 所以讓他感到觸動。
讓他不知不覺心動。
情不知所起。
但黛玉的遺忘,讓她望向他的眸中不再充滿信賴和依戀, 取而代之的, 是迷惘和猶疑。
他驀然發現, 或許正是她那種充滿情意而不自知的眼神,讓他漸漸沉淪。
越喜歡,越在意,越會失去冷靜。他不再覺得,愛一個人就只要她幸福,而是下定了決心,要將她娶回家,由他來守護她的幸福。
他心理年齡大她許多,所以,他可以包容她,給她提供廣闊的天地,用全部生命去寵愛她,讓她幸福。
他會做的比其他人都好,生活中的未知和磨難,都會替她擋在前頭。
所以,哪怕不磊落一次,他亦認了。
思緒越來越清晰,謝嘉樹站起身,往林府而去。
蒼疏齋,黛玉還在酣眠。
小木人則距離幾步之遙,睡在他專屬的娃娃屋裡。
謝嘉樹望了眼天色,失笑。
他沒有驚動兩人,緩緩走到了黛玉床畔。
她側著身子,臉朝裡地半趴著,一頭青絲柔軟地鋪在軟枕上,晨光從幔帳外透入,襯的她臉頰、脖頸的肌膚細膩如雪。
謝嘉樹的眸光霎時溫柔下來。
黛玉一無所覺,靜靜地臥著,小小的身影又嬌憨,又乖巧,讓人心中發軟。
謝嘉樹不由屏住呼吸,撩開幔帳,緩緩走近。
隨著距離接近,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從黛玉體內溢散而出,謝嘉樹瞬間面色大變。
……
黛玉正在做夢。
夢中,她父母雙亡,孤身被接到了榮國府。家中資産不翼而飛,她寄人籬下,被下人諷刺為“打秋風的窮親戚”。
她是不受喜愛的存在,唯有賈寶玉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