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生氣了?
……
傍晚時,天上已聚攏起大片大片烏雲,空氣遲滯,不多時就暴雨傾盆。
天陰的沉黑,四下寂靜,雨打在窗外樹梢上,倍添悽清。
黛玉幼時,每至春分、秋分後總是咳嗽、懶怠。但隨著修為漸深,沉痾盡去,這些困擾就消失了。
她望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緻,命雪雁點了燈,隨意取了本書看,卻是《樂府雜稿》,有《秋閨怨》、《別離怨》等詞。
一腔心緒被勾起,她不禁研墨執筆,一首新詞隨著筆墨緩緩流淌而出。
黛玉將詞吟了一遍,心中漸漸平靜下來。她彎腰脫去錦靴,躺到榻上,聽著外面不時滾過的悶雷,手中一拂,春水綠的床幔垂落下來,讓她置身於一方私密空間。
屋中安靜彌漫,只聞窗外雨擊在窗欞上的聲響。
黛玉忽而睜眸,目光透過薄軟的紗帳望出去,正見一名面目可怖的女鬼抱著一卷白綾,躡手躡腳地往房樑上攀爬。
見黛玉望過來,她若有所覺,扭過頭來,忙擺出她最猙獰的表情。
吊死之人面目扭曲,舌頭長長垂下,很是驚悚。
黛玉幼時還會恐懼,現在卻不然。她信手打出一道靈光,女鬼直直從房樑上跌下,摔落在地上。
她似乎痛極,如同被欺負的孩子,抱頭蹲在地上傷心地哭起來。
黛玉一怔,下了榻,走向她。
女鬼感覺到她身上充沛靈力,瑟縮著停止了哭泣,抬起頭來,無辜地望著她。
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女。
黛玉目光落在她臉上,放柔了聲音詢問道:“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跑來我家裡……”
因為小木人常年伴在身側,鬼怪不敢靠近,黛玉其實沒見過幾只鬼。
她有些好奇。
女鬼也是見小木人不在,方敢過來此處的。見黛玉和善,她可憐兮兮道:“我是上吊死的,每年忌日要再吊一次,否則便抓心撓肝般,渾身難受。”
黛玉不解:“那你為何要來我家吊?”
“我已搬來此處五六年了,一直無人居住的。”女鬼哭喪著臉辯解,“和你一起的小木人太兇了,我好害怕,打算忌日再吊一次就搬走了。”
人屬陽,鬼屬陰,同居一處則陰陽相沖,會損傷人的精氣。故而鬼魂會挑一些荒廢宅院入住。
能像小木人那樣隨意自在的,本就是特例。
黛玉嘆道:“那你每年都上吊嗎?”
女鬼悔道:“人不能輕生,否則每年要重新經歷一次最痛苦之事,可惜我明白的太遲了……”
兩人聊著天,黛玉心生同情,並不催她搬走。
……
第二天一早,黛玉去正院向母親問安。
“玉兒,快來。”賈敏見了她,高興地喚她。盡管已四十有六,但她的舉止、神態有時還透著少婦無憂無慮的嬌意。
她手上撚著一根簪子,遞到黛玉面前:“你瞧,這是如意樓新出的簪子,被我先得了。”
黛玉失笑。自母親病癒後,就越活越孩子氣了。
他們離京九年,許多隨身之物就帶了些江南氣息。如意樓遠在京城,這些年的首飾於她們而言,都是新樣子了,偏母親還要去爭那最新的。
賈敏卻興致不錯:“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