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著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影也開始模糊起來了。
她心中慌亂,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影卻向後退去,越來越遠,任她如何追趕也無用。
直至完全消失在這天地中,再不複見任何蹤跡。
她想攔住他,卻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沒有了一點色彩。
她幾乎就要在荒寂中死去。
這時,她的身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兩三歲的稚童。圓圓的小臉,肉呼呼的小手,天真而茫然地抓著她的衣角,似乎要拉她去哪裡。見她不動,不禁奇怪,她為什麼不陪他玩了。
“祖母,走呀。”兩三歲的孩子,又怎麼知道父親去世了,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開始遷怒,氣得拂掉他的手,不肯看他一眼。或者說,不敢看他那與獨子幼時一模一樣的臉。
可是不管被她拂開多少次,他都開開心心地回來抓她,彷彿這是一個新遊戲。他的母親難産而死,是祖母日日夜夜關心、照顧他,護持著他長大,他是那樣親近、依賴著她。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見她哭了,那圓滾滾、黑漆漆的眼睛緊張地盯著她,想了一會兒,他就拿了一塊手帕給她擦臉,就像他每次哭鬧,她給他擦淚那樣。
他開始學她以前那樣,奶聲奶氣地安慰她:“乖~不哭了哦,呼一呼,痛痛就飛走啦~”
……
靖安侯夫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雙和夢中一模一樣的眼睛,那圓滾滾,黑漆漆的眼睛正緊張地盯著她。
只是這個孩子的模樣,從三歲長成了六歲。
“祖母,嘉樹回來了。”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如同三年前那樣,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
……
第二天上午,禦書房內。
聖元帝看著手中的奏摺,臉上辨不出喜怒。
太監總管谷滿樓侍候在一旁,覷著萬歲的臉色,不敢發出聲音。這是一大早靖安侯遞進來的摺子,也不知道寫了什麼,惹的陛下心情不快。
這時,聖元帝終於將手中摺子放回桌上,眉毛緊緊蹙著:“京城重地,天子腳下,竟有人膽敢公然劫持侯府公子,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截殺!”
聽著聖元帝惱怒的口吻,谷滿樓謹慎道:“雜家聽說這謝小公子福大命大,竟是被宿燕觀的真人救了。”
“這宿燕觀倒的確是有本事的。”聖元帝點了點頭,想起這十日來京城鬧出的動靜,嘆氣道:“靖安侯上折請封嫡長孫為世子……這個謝長寧,樣樣都好,就是過於重情了。”
話雖這樣說,聖元帝心中卻是滿意的。謝長寧當年就是他的伴讀,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與他君臣相得數十載。他寧願他是個重情、會犯錯的人,而不是心狠手辣,沒有底線之人。
谷滿樓自然深諳皇帝的心思,笑道:“靖安侯嫡子早逝,只留下這點骨血,想必心存補償。”
“朕記得,這孩子還是與朕的小九兒同年出生的。”聖元帝十分感嘆,幼時的回憶被勾起,不禁笑了起來:“小九兒也該去上書房了,正該找兩個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