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估計要摔車門了。好在手頭不緊,摔壞了就拉去修吧。可是怎麼哄呢……
然而車開到故人居後院,直到火都熄了也沒見屈非厭有什麼動作。
屈非厭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目光呆滯,臉上沒什麼表情。
但屈非臣就是覺得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嘆了口氣,屈非臣拍他的肩,“……對不起。”
屈非厭的情緒從這三個字開始蘇醒,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眼淚在兩個人反應過來之前奪眶而出。
屈非厭內心,靠,丟人死了。
可是還是好委屈,丟人也還是好委屈。屈非厭被眼淚猝不及防糊了一臉,越發委屈起來。
其實屈非厭小時候是不怎麼哭的,從懂點事兒開始就上房揭瓦,磕了碰了打架了、甚至被人罵“野種”,但凡別的孩子鬼哭狼嚎撒潑打滾的事情就沒有能把他惹哭的。
只有屈非臣知道,表面上吊兒郎當的土匪頭子,小心髒其實脆弱的很,淚點也特別低。盡管他每次都只在心裡委屈,就算是當著屈非臣的面也沒怎麼掉過金豆子。
直到晏若愚出現。上次也是因為晏若愚突然露面,屈非厭大半夜悶在被子裡對他說,“你別看。”
你別看。
他委屈了很多年了,一直把委屈揣在心裡。可是今天,從姜祈那句“若愚的確想認你”開始,這委屈就像決了堤,忍不住了。
捅馬蜂窩了吧。屈非臣腹誹,能怎麼辦,哄唄。
屈非臣抽了一沓子紙出來,慢慢幫他擦眼淚。他擦一點,這一點地方又被眼淚打濕,眼淚滑過來一點,他再輕輕擦一點。
一直到這沓子紙都用完了,屈非厭還是淚流滿面的可憐樣子。
屈非臣無奈,造孽啊。伸手正打算把盒子裡剩下那點紙全取出來,屈非厭突然往他懷裡一撲,眼淚全擦在他胸口的衣服上,哭出了聲。
屈非臣把手收回來,也顧不上他那一口半文半白的語言文字風格了,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著,“我錯了,不委屈了啊,我瞎說的。在你面前沒壓力,說話沒個把門的,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好了好了,衣服都給你擦眼淚了,再哭可就只能用褲子了……”
“屈非臣你混蛋——” 屈非厭頭埋在他身上哭著罵,“我怎麼不好了你們都擠兌我——你也擠兌我——你們都欺負我——”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屈非臣聽他哭的氣都喘不上來,一隻手在他背後從上到下捋,“乖啊,我混賬,我擠兌你了,讓你擠兌回來……”
屈非厭孩提時代都很少哭到打哭嗝的程度,今天實在是哭狠了,一張臉漲的通紅。從老哥懷裡起來的時候還一下一下抽著肩膀,眼角濕漉漉的,眼睫毛幾根粘在一起,整張臉都寫著不開心。
屈非臣無奈地看著他,又伸手去拿紙巾,一點一點給他擦眼淚。
屈非厭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的,又是淚痕,又是被衣服硌出來的印子,好不可憐。
“我怎麼你們了,都不喜歡我,都嫌棄我……” 屈非厭越說越傷心,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屈非臣忙說,“誰不喜歡你誰嫌棄你了……小沒良心的,嗯?祖宗?一日三餐我伺候著,闖了禍我兜著,不想上班就小酒館兒往我手裡一塞,小時候睡不著還得我來哄……怎麼哭的這麼厲害……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誰虐待你了呢。”
“就是你虐待我!都不給吃肉……”
得,翻舊賬了吧。屈非臣默默在心裡翻個白眼,“好好好,是在下錯了還不行麼,這位公子,在下不才,照顧人是指望不上了,橫豎公子也不曾破費,若不嫌棄,不如由我貼身伺候著,伺候的不好你教教我,嗯?”
上次還是“請個貼身的”,轉天就成了“伺候的不好你教教我”,呵,男人。
“油腔滑調,” 屈非厭戳穿他,“裝的像個正人君子。”
這是哄好了,屈非臣認命地點頭,“是,奴才知錯了。”
屈非厭抓起幾張紙往臉上揉,三兩下下車去了,留給屈非臣一個冷漠的背影。
算了,君子坦蕩蕩,才不是裝出來的。
屈非臣搖頭,這些年明裡暗裡受了不少罪,哭出來也好。
然而屈非臣著實沒想到,這次屈非厭實在是哭的很下功夫。他把車廂裡擦過眼淚的衛生紙處理幹淨,又把老爹的車鎖好,前後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等他從後門走進故人居,竟然沒找著人。
衛生間沒人,廚房也不在,人呢?
不會吧?屈非臣心說,不去洗臉,這是躲臥室裡生悶氣去了麼!
他看屈非厭的臥室門虛掩著,就輕敲了兩下,沒人應。屈非臣推門,“非厭?”
屈非厭歪在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