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錦覓六歲時,已經長得可愛非常,十分惹人喜愛。人人見了都要驚嘆:“好精緻的小娃娃!”久而久之,錦老爺有個精緻可愛的小女兒的訊息不脛而走,是以時常有人想來看看這傳聞中比娃娃還要精緻可愛的女孩究竟長相如何,以至棠樾居這個賣文房四寶的普通小商鋪每天門庭若市。
錦氏夫妻對錦覓愛若珍寶,看得比眼珠子還重,又認為女兒絕非普通凡人,不願讓錦覓拋頭露面像個奇景一般任人參觀,便謝絕一切門客,只將她養在深閨,並重金請來先生專教她識文斷字,吟詩作畫,一門心思想培養出一個大家閨秀,也算對得起神仙賜女之恩了。
小錦覓跟先生學了幾年,識文斷字學的七七八八,吟詩作對勉勉強強,這些倒也罷了,令錦氏夫妻難過的是,這水靈可愛的女兒竟是個五色不分的色盲,先生教她作水墨畫,她卻不知該如何提筆,胡亂配色畫得稀奇古怪,不倫不類。
難過歸難過,女兒還是寶貝的。既然沒有舞文弄墨的天賦,那便由她去吧,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亦是好的,憑她相貌,將來找個乘龍快婿,後半生也可無憂。
說來奇怪,錦覓雖不是什麼讀書的料,卻有些過人天賦。
錦覓十歲這年,錦老爺最愛的蘭花,不知為何凋謝而亡,錦老爺心疼不已,整日裡對著那枯萎的蘭花唉聲嘆氣悶悶不樂。錦覓見爹爹難過至此,便安慰道:“爹爹莫要再難過了,再寶貴不過是一盆蘭花,待錦覓再尋株來送給爹爹便是了。”
錦老爺苦笑道:“這蘭花品種嬌貴異常,極難培育,爹爹我花了這許多心思才養了這些時日,莫說市面上已然難再有,即便是有,也不是你爹爹能買得起的了……”
然錦老爺話音未落,錦覓卻鼻子一癢,沖著那盆枯草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打得甚是神奇,那枯草竟眼看著再次煥發生機,由枯變綠,甚至開出了姿態優美,花香撲鼻的蘭花來。
錦氏夫婦見狀又驚又憂。驚的是女兒能將蘭花起死回生,果然是神仙託生;憂的是若旁人看到女兒竟有這般能耐,只怕會讓人當成妖孽。遂叮囑她:“女兒呀,千萬不可在他人面前顯山露水讓人知道你的本事,否則爹爹也難以保你周全。”
錦覓年紀尚小,雖然很想說自己只是碰巧打了個噴嚏而已,並不懂怎樣將這花起死回生,但先生說過,“孝順之道,順字為先。”既然如此,那順著父母總是對的,便乖巧答道:“是,女兒記住了。”
這天夜裡,錦覓早早躺在床上,卻遲遲無法入眠。翻來覆去的,像條被人抓上岸的魚。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卻聽得一聲沉沉嘆息,好生憂傷的樣子。
錦覓一時氣憤,自己好不容易才要睡著,怎麼就非得跑到她面前來嘆個氣呢?
她怒氣騰騰的睜開眼,卻見一個年輕男子立在她床邊,正痴痴地看著自己,那一聲幽怨的嘆息,不是他又是誰呢?
男子見她醒了,竟有些發愣,眼神裡的深沉似乎快要溢位來。
錦覓本該害怕的。可她卻並不覺得這個男子是壞人。為什麼呢?因為這世上絕不會有長得這樣好看的壞人。這如畫的眉眼,雕刻般優美絕倫的輪廓,只需一眼,便了可教人放下一切,只求他的眼神多停留一瞬,說他是神仙還差不多吧!
於是,才十歲的小錦覓就真的開口問道:“你是神仙嗎?”
男子唇角勾起些許笑意,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是魔。”
“魔?”錦覓似懂非懂地說,“是先生說的魔羅惡鬼的魔嗎?”
男子點頭,又問:“你怕嗎?”
“不怕呀。”
“為何?”
“你長得這樣好看,定然不會害人的。”
男子笑了笑,道:“你這邏輯還是一樣令人費解。”
他伸出手來,似想撫摸錦覓的面頰,又像怕什麼一般,收了回去。
“我本不該讓你看見。”他緩緩說道,“你仙元尚弱,與我接觸只怕沒有好處。只是……”
男子看著錦覓小小的臉龐,眼裡竟然蓄起了淚水:“只是我尋了你幾百年,如今終於得知你在何處,教我如何忍得住……”
他似乎是是苦笑,又似乎是強忍著淚水,教錦覓看得好生難過。
不知為何,錦覓心口突然疼了起來,眼淚嘩嘩的流,也不是嚎啕大哭,眼淚珠子就這樣一滴一滴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男子想給她擦淚又不敢碰她,只跟著一起掉淚。
一時間,一個男人,一個孩子,竟雙雙哭成淚人。
“是我不好。”男子帶著些微的哽咽,“我不該這般出現在你面前。”
他捏了個昏睡決,朝錦覓額間輕輕一揮,她便沉沉睡去。
旭鳳立在一旁,久久不曾離去,直至東邊映出第一抹朝霞,才化作一縷飛煙飄散。
小錦覓被錦夫人喚醒的時候,枕邊放著一支盛開的鳳凰花。
她拈起來,對錦夫人說:“娘,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夢見什麼了?”
錦覓張嘴想說,卻再也想不起來了,只好憨笑道:“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