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感到一陣無名的殺氣,鋪天蓋地的朝著他們湧了過來。
緊接著從七星宮的院牆邊,大咧咧的翻牆而過一個灰撲撲的人影,哂笑兩聲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這、這是……”眾人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人。原本應當是風姿卓絕的錦衣或是殺氣淩淩的鎧甲換成了一襲帶著風塵的灰衣,發髻輕挽,沒有半點當初淩駕於眾生之上傲世蒼穹的睥睨,反而帶著一些平靜的隨和,好像是從市井當中剛剛逛完街回來一般。
長贏帝……現在已經不算是一國之帝了,蕭天鳴悠哉悠哉的趿著布鞋,大喇喇的翻牆而過,完全沒有把段弘楊所安排佈置的楚宮守衛放在眼裡,以他的身手就好像是進自家院子吃飯喝水一樣的簡單。
段弘楊頓時就黑了臉,即便是豫王殿下,也是對他人手安排的藐視,那就是對他段弘楊的藐視嘛!
褚洄目光寒涼的盯著由遠及近走近的豫王,臉上掛著一絲不屑,眼含嘲諷,好像是在責備著什麼。
當初他們剛剛大勝歸京,包括金門關那邊的右護軍也掃清了剩餘元家軍,或捉拿或逐回,與西秦好好的談了一筆交易。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烈王府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倒了,連一個能主事的都站不出來,大燕只得拿著人質直接去跟西秦帝談,讓他掏出好大一筆賠償款來彌補此次大燕的“損失”。
西秦帝雖說掏的心不甘情不願,不過再怎麼說這也是變相的大燕對他的肯定。烈王一死,西秦必當重回他的執掌。
更別說北漢那邊了,一邊內亂著一邊還要賠錢給大燕,估計近幾十年是再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這原本是兩件大大的喜事,燕京中的百官百將們卻沒有絲毫高興的地方。因為他們大燕的長贏帝陛下,就這麼大喇喇的把事情全都推給了剛剛回京還摟著媳婦想要好好的彌補這半年來分別損失的褚將軍,在案上留書一封,任性妄為的出走了。
大燕的所有擔子全都撂到了褚將軍的頭上,而他們的長贏帝陛下呢,不知道上哪個犄角旮旯玩去了,整整三個月都沒有出現過。
“呵,哪陣風這麼不識相,把義父給吹來了。”褚洄雖心繫嬌妻,但是心中對蕭天鳴的怨念和怨言還是頗深的,不由開口冷嘲熱諷起來。他原本唇色就淡,嘴唇極薄,這麼一諷刺更加顯得有些刻薄,整個人不要錢一樣的簌簌往外放著冷氣。
還沒有人敢出聲讓他們和解。一方面是褚洄現在已經是一國帝王,自是不可能隨隨便便的開口反駁。就算是當初他還沒有登基,只是大燕的嘲風將軍的時候,也沒有哪個人敢挑戰嘲風將軍的威儀。另一方面,這些人心中同樣對豫王怨氣不少,哦,我們辛辛苦苦的跑去給你打江山了,你看都不看一眼拍拍屁股就撂挑子走了,甚至連表揚的話都沒有說一句,我們是為了啥嘛?
尤其是剛剛被藐視過楚宮排兵佈置的段弘楊,好死不死的附和道:“豫王伯伯,好久不見啦。”
蕭天鳴哭笑不得,敢情風水輪流轉,等他不是皇帝了就不被尊重了是不是!傷心,好傷心吶!“咳,那個,我聽說挽挽要生了,特地趕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特地?趕回來?幫忙接生?”褚洄一字一句的重複了一邊,眉頭皺的死死的。要不是義父這般倉促的將帝位推給他,他也不會倉促之下沒有安排好挽挽生産,還讓挽挽在登基大典的時候陣痛,穿著那般不舒適的錦衣肯定難受死了。嗯,全都怪義父。
“……”蕭天鳴幾乎要被他氣笑了,這個義子還真是……那句古話怎麼說來著,兒大不由娘。現在他這個做義父的也能深刻體會到這個感受了。他搖搖頭解釋道:“我只是抽空去看了看元楨那個老不……咳咳,在我那孫兒出生的時候說這個不太好,不太好。”更何況現在元楨也不能算是老不死的了,他死了,死的透透的。
蕭天鳴隱隱約約的知道元楨最後發動一戰是想要幹什麼,若只是想要入主大燕,早在他們內戰的時候元楨就可以從背後下手,定然能將鎮西軍整個吞沒。但是他並沒有,從側面的來說,元楨最後其實是想要跟自己決一勝負,看看到底誰才是那個站在天下巔峰的男人。
可是他卻沒有應戰,從各個方面來考慮,都沒有應戰。
這不僅僅是元楨心中的遺憾,同樣也是蕭天鳴心中的遺憾。
“哦,你能從金門關聽說挽挽的訊息,縮地成寸瞬間出現在楚京,真是了不得。”褚洄再一次面無表情的開口嘲諷,完全沒有給義父半點面子的意思。對即將出生的嬰孩的恐懼和緊張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將怨念發洩在別人的身上,義父這是上趕著要過來當他的出氣筒了。
“……”蕭天鳴摸摸鼻子,他自然是早就回到楚京了。他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從千裡之外聽說了楚宮的訊息瞬間出現在這裡?即便是他騎著識香蜥也沒有那麼快的。只是這麼多年來都活在公眾的視野之下,短暫的閑雲野鶴的生活令得他並不那麼想重新暴露與人前,能偷懶就偷懶罷了……不過對新生命的期待還是讓蕭天鳴厚著臉皮回來了,即使知道這個龜兒子會給他冷臉。
眾人再一次互相對視,這位真的是他們的豫王殿下麼?沒有氣勢,沒有架子,如若不是那不變的說話語氣和隱隱流露出的威嚴,他們甚至都懷疑這位的身份。什麼時候見過褚將軍跟豫王殿下什麼說話的?現在只怕是調了一個個兒了。
正在外頭“劍拔弩張”的氣氛當中,內殿的門忽然開啟了一條縫,一名女醫從中探出頭來,嚴肅地對著他們喊道:“別吵了,小聲一點!娘娘正在生産了。”
眾人的表情一下子從木然的“……”變成了“?”知道葉挽平時就沉穩,怎的現在生個孩子也這麼安靜?!
就在他們懷疑是不是孩子太小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時候,終於從那豁然開啟的一條門縫中傳出來一絲隱忍的痛呼聲,正是葉挽憋悶的聲音。
院中眾人只見眼前閃過了一條殘影,褚洄剛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屋,就快速的被豫王殿下給擋住了。“你冷靜一點行不行?你什麼都不懂,進去只會礙手礙腳,還會分了你媳婦的心。”蕭天鳴皺眉道。
褚洄冷著臉,現在什麼冷靜不冷靜的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意思了,他居然……好緊張好緊張!他眼眸微抬,看向蕭天鳴道:“要不,打一架吧。”他需要發洩一下緊張的手抖的情緒,挽挽肚子裡那個討人厭的包子,等出來看他怎麼好好教訓!
“?”看著莫名其妙就交上手的兩人,其餘人頗有種見怪不怪的意思。
很好,很有趣。人家當爹哪個會打架來發洩自己的情緒的?也只有他們的新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