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最後在再三思慮之後,終於決定擇日登基。
為此感動了一幫一再勸阻他榮登大寶的臣子們,他們終於能夠安下心來,至少在新帝登基的這段時間內他們是安全的,豫王暫且不會動他們,且一般新帝登基都會選擇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來顯示自己的恩德,在豫王坐穩帝位的這段時間內,足夠他們找尋各種方法來確保自己官位的安全。
在欽天監的預算之下,日子被定在了八月初八,就在一個月之後。說早不早,說晚也不算晚,畢竟一國天子登基是大事,需要準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朝臣們能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已經算是很快的速度了。尤其是面對的還是這位手腕鐵血,以戰爭手段奪得皇位的豫王殿下……豫王殿下本就看他們不怎麼順眼,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更是要夾緊了尾巴,以防有半點疏漏之處。
除了燕宮當中的事務繁忙,豫王將整個燕京的巡防安全全都扔給了褚洄,美其名曰:近日來政事堆積如山,在登基之前需要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務全都處理完畢,宮外的一切繁雜事務就交給洄兒你了,加把勁。
那個“加把勁”就很有靈性,褚洄難得很沒形象的一邊罵一邊將整個燕京守衛方面的事情抗到了肩頭,除了安排京畿營和內宮禁軍內衛的舊部之外,還要將燕京的城守巡防等事安排妥當,甚至還要一邊搜查燕京有沒有宵小之徒,每日忙的腳不沾地不說,想要丟給別人都不知道應當丟給誰。暗閣的四大首領被豫王借去兩個,只有朱桓還在心無旁騖的跟著葉挽只保護葉挽一個人和赤羽身為褚洄的左右手同樣忙的沒日沒夜。就連陌州那邊的事情都全都丟給了葉文淞,甄將軍也正快馬加鞭的往燕京這邊趕著回來幫忙分擔雜事。
最閑的大概就是葉挽了,豫王也不是不信任她不想將事情交由她去做,一來褚洄在外頭擋著不允許任何人騷擾葉挽,二來她正琢磨著什麼時候將葉富貴從雲州接到燕京來。葉驪的事情還不知道豫王會怎樣處置,萬一豫王覺得葉驪實在罪無可恕,她想要讓葉驪在死之前見葉富貴一面。
見一見這個幫助自己良多,甚至看著自己墮入深淵不得其救的叔父一眼。
她想了想,無論葉驪最後是死是活,葉富貴若是知道自己在明知道他或許想要見葉驪的情況下卻沒有將葉驪還活著的訊息告訴他,只怕是會相當難過的吧。只是,在她還沒來得及派人動身的時候,就接到了花無漸的來信。
花無漸信中所言,自從得知莫文淵所率領的大軍在沛城外大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猜到了豫王必定會留在燕京登基為帝的結局,遂已然動身帶著花瀅和葉富貴一家趕往燕京,希望葉挽就算接不到他們的訊息也不要擔心,有他在必定不會讓葉富貴出事的。
葉挽感慨萬千,自己欠花無漸良多,這番恩情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報得了。
有花無漸在,她的確用不著擔心。葉挽在放下心來之餘,終於在閑暇時候抽空去了趟淬玉閣,見一見木子和木娘。她驀然驚奇的發現,在她不在的這短短一年半的時間裡,木娘和木子將淬玉閣經營的相當良好不說,甚至還在外城開了分店,每日的盈利相當可觀。
木娘告訴她這全都是因為葉挽的名頭掛在這兒所以才會引起這樣良好的效益。她堂堂一國公主開的鋪子,不管與葉挽交好還是不交好的人,自然是要經常來捧捧場在葉挽的面前刷一刷存在感的。除了葉挽剛剛回大燕加入“叛軍”陣營的時候,雖曾後一直沒有發話揚言葉挽同樣是叛軍之名,但是那些先前在鋪子中上躥下跳的人們暫時是不敢和她有什麼牽扯的,遂生意冷清了一陣子。
但是現在,豫王由“叛軍”變成了正義的一方,葉挽的兩間鋪子又重新變得火爆起來。
木娘笑眯眯的坐在輪椅上,將這一年半的盈利——整整十萬兩的銀票放在葉挽的面前的時候,葉挽整個人都驚呆了。她當初不過是一時興起隨意開著玩玩的鋪子,卻讓木娘和木子經營的這般優秀。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用給我了,你和木子自己收著吧。”葉挽皺眉道,“我在這段時間裡對鋪子沒有半點關注和助益,全靠你們不離不棄才沒有讓它關門大吉,這銀子理應你們自己收著的。”她當時的確只是為了掙些外快擁有一些自己的人手才會選擇開一間鋪子,還是半點代價都沒有付出從蕭羽手上贏來的,甚至這段時間內都沒有將鋪子放在心上……木娘和木子這般真心實意的付出,的確讓她汗顏。“木子也十幾歲了,差不多是時候存些銀子娶媳婦了,這些錢是你們付出了努力獲得的,就拿著吧。”她再一次重複道。
木娘搖頭淺笑道:“小姐願意給我與木子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恩惠了。每月的工錢已經高於其他任何鋪子,這兩年來我們也存了有好幾百兩,怎麼再好意思要小姐的錢?再說了,木子又不是娶什麼不可高攀的千金小姐,哪用得著這麼多錢呀。”
她執意要將這一年半的獲益交給葉挽,眨了眨眼道:“再說了,小姐應當也好事快近了吧?正是用錢的時候,就不要跟木娘推脫了。木子現在在外城中做掌櫃,忙於事業,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相中哪家姑娘,還早得很。”
提及好事……葉挽頓時臉一紅。她突然想起了某人對自己說過,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之際就要迎娶她過門來著。“咳,沒、沒有的事,我怎麼不知道……說不定準備賴賬了。”葉挽摸了摸眉尾,心想:豫王已經揚言日後要將皇位傳於褚洄,說不定他就反悔了不想娶自己,反而想試試坐擁三宮六院是什麼滋味呢。
雖說那日在豫王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說著自己能來一個殺一個,沒有任何人敢從她腦門上過去的,但是當真的面對那一日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打又打不過褚洄,指不定就掀了整個皇宮然後撒手而去浪跡天涯去了呢。
一分情難倒英雄好漢,她即便不是好漢,那也算是個英雄,委實覺得感情這事兒確實煩人。
木娘不知道她心裡那麼多糾結來糾結去的小心思,抿唇笑著將銀票塞進葉挽的手心裡,餘光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溫柔道:“小姐就安心吧,在你大婚那日,木娘定為你打造一套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首飾,讓小姐成為全燕京的焦點。”
葉挽無奈,糾結的摳了摳自己的手指。成親的事情八字兒還沒一撇呢……不,應當說是有一撇,畢竟褚洄已經在葉富貴的面前提過親了嘛,可是那一捺還遲遲沒有想要動筆的意思,現在談這些會不會為時尚早了一點?
她掀了掀唇角,剛要對木娘說“即便不大婚小姐也是全燕京的焦點”的時候,突然就覺得渾身的汗毛一立,有種不祥的預感從腳底升騰而起。果然,她一回頭就看到了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的某人,勾唇笑的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你說誰要賴賬?”
“噗嗤,褚將軍與小姐當真是伉儷情深,不過才分別短短幾個時辰就急著要追來了。”木娘笑的揶揄,唯恐天下不亂。
“……”葉挽挑眉看了她一眼,很想問問她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出這只炸了毛的貓跟她是伉儷情深來了?還沒等她開口,便整個人騰空而起,被夾在胳膊下面給橫著提出了淬玉閣。
她是不是點有點背,隨便說褚洄幾句壞話都能被抓包,以後要是吵架了那還得了?
“你今天怎麼有空出來?我不過是隨便找個地方逛一逛。”葉挽納悶的垂著頭,在褚洄閃身路過一處房屋屋頂的時候猛地一個旋身,從他胳膊底下抽身出來,輕飄飄的站立在那屋頂之上。“你要是忙的話就先回去忙好了,有朱桓跟著我不會有什麼事的。”葉挽自己都沒發現,她的語氣好像是有些悶悶不樂。
褚洄頓時覺得自己胳膊下空蕩蕩的,他沉默著足尖輕立,在葉挽的身旁站定,淡聲道:“你不開心?”
“我沒有啊。”葉挽覺得有些莫名,她並不覺得最近發生過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無論是朝廷的事,還是豫王登基的事,或是鎮西軍掌管燕京的事。要說真有什麼不開心的,那也就褚洄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將原本屬於她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頭上,可能每天忙的連面都見不著一回。
不過葉挽自認不是那種糾結著需要男朋友時時刻刻陪在身邊的小女人,她也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橫豎現在是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法,等豫王登基之後一切都會步入正軌,倒是就沒有那麼多令人心煩的事情了。
那她為什麼還會不開心?葉挽很迷惑。
她迷茫的神色有點像是剛剛入世的小鹿,眼神清澈透明,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想想堂堂名聞天下的葉都尉,身手了得手段狠辣,居然還會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些什麼,也實在是太可愛了一點。
夏季炎熱,他們站在屋頂上就像是兩個活生生被太陽炙烤著的傻瓜,不一會兒葉挽的額頭和鼻尖就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來,悶熱的令人有些難受。
“我們一定要在這兒站著嗎?”褚洄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站在葉挽的身前將那曜靈擋在自己身後。
葉挽摸摸鼻子擦了擦汗水,無不可的說道:“我真的沒有不開心,你是忙裡偷閑跑出來的?有事情還是快去忙吧,早點忙完了早點回府去陪我。”所有人都在忙碌著,除了她。偌大的將軍府有時候就只有她一個人,因著將軍府裡人手稀少,甚至嚴大娘他們都會忙著打掃衛生沒工夫理她。
她是唯一的一個閑人而已。
看她無辜的有些落寞的神色,褚洄心中微動,突然俯下身去舔了一口葉挽輕抿著的嘴唇,然後附身在葉挽的耳邊輕聲說道:“閑在府裡的時候,是不是應該考慮給自己繡一繡嫁衣了?我請欽天監的人算過日子,八月初九正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不如我們成親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