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越發靠近,那木亞的心中充滿了即將要決鬥的喜悅和嗜血,眼底微微發紅。就在即將要觸碰到那抹黑色身影的一瞬間,那木亞看到對方投來一個輕描淡寫的不屑眼神,連半個字都沒有吐露,就頭也不回地轉身加入了新的戰局。
那黑衣,黑甲,黑槍,黑馬,像怎麼抓也抓不住的夜,無所不在,卻又觸碰不及。
他對與自己而戰沒有興趣,他對殺自己沒有興趣!當真是印證了那句話,單挑,無聊。
那木亞目眥欲裂,滿腔的戰意像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在三伏天凍入骨髓。
比起面前有座不可翻越的高山更令人意志消沉的是什麼?是這座高山根本就沒有把你當做對手,沒有將你放在眼裡。
“褚洄!”那木亞高喊一聲,卻瞬間被接踵而至的謝家軍包圍。褚洄對他沒有興趣,不代表謝家軍的普通將士們對他沒有興趣。再怎麼說那木亞也是一名北漢將領,一軍主帥,若是能將他的頭顱砍下,就有如十年前的褚洄砍下呼察赤的腦袋一樣,說不定能一躍成名,做上大將。
他被撲面而來的紅衣銀甲們包圍,左劈右砍,宣洩著無盡的恨意。
褚洄在如山如熊的北漢士兵中游走,面色冷淡。
謝青聞一直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靠近,不由問道:“褚將軍,不覺得他很煩人嗎,為何不直接解決了他?”他內心隱隱發顫,總有一種問了褚洄問題就能與他更近一份的興奮。
褚洄看他一眼,隨手將瀝銀槍挽了幾個槍花,掃開附近蜂擁而至的北漢士兵。他的動作極盡淩厲強勢,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自己存在的目的,絲毫不花哨,霸氣如風。他薄唇輕掀,涼涼地吐了兩個字:“麻煩。”他的脾氣素來不好,面對葉挽以外的人一向不假辭色。至於別人聽不聽得懂他說的是什麼,關他什麼事?
赤羽看謝青聞一頭霧水的模樣,挑開幾個人上前笑道:“主子的意思是,這裡只有十萬北漢軍,後面還有二十萬。若是殺了那木亞,後頭指不定還有什麼棘手的人物出現。與其面對不知底細的敵人,還是心思單純的那木亞好控制一些。”
“你是怎麼從他兩個字裡分析出這麼多意思的……你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謝青聞滿頭黑線地看了赤羽一眼。怪不得能成為褚洄身邊的第一親衛,這個赤羽真是不簡單啊不簡單!
赤羽說:“時間長了,自然就知道主子是什麼意思了。我們主子很好相處的。”主子雖待人冷淡,但是絕不會苛待下屬,暗閣的每個人都是從身到心地忠於主子,服氣主子。當然他發脾氣的時候除外。
謝青聞安慰自己,就當是結實褚將軍的時間還不夠長,他對陌生人會特別冷淡一些吧。反正日後相處的機會還多得是,等混熟了說不定他也能閉著眼睛就知道褚洄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呢。
兵戈聲持續了足足半日,太陽愈漸西沉。
在忠心耿耿的屬下的保護下,那木亞只受了些輕傷。他沒有一刻停止過接近褚洄的想法,只是待到回過神來,卻發現北漢大軍的人數已少了大半,隱隱有比大燕軍還要稀少的趨勢。身邊屬下勸阻道:“將軍,大燕軍今天個個像發了瘋一樣,我們還是先撤吧!”
傷亡人數太多,不得不暫且退避鋒芒。若是再打下去,只怕他們八萬大軍今天就要全滅在這裡了!
再心有不甘,那木亞也知道輕重緩急,當即揮手下令鳴金退兵。他指揮著戰馬迅速撤退,回頭的眼中滿目血紅。
不急,不能急,還有機會的!
看著北漢大軍有撤退的趨勢,謝家軍欲奮起直追。他們勢頭正好,若是追擊,說不定能把八萬北漢軍全滅。
褚洄幽幽舉起手,淡道:“今日先到這裡。”
此次非試探性的大戰,謝家軍死亡三百多名將士,輕傷重傷兩千餘人,北漢大軍死傷約四萬,可以說幾乎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最後結局以北漢大軍連傷殘兵將都顧不得夾尾潰退而告終。
玉巖關的城牆上,馮憑負手高立在牆邊,遙望著遠處得勝而歸,興致高昂的將士們,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褚洄之身手,不提領兵之才,卻是舉世難得。就連幾十年前在民間聲望極高的威遠將軍楚穹蒼,也沒有此等幾乎百戰百勝的戰績。若是拉攏不得,此等人才只能毀了,著實可惜。
弈秋的美人計已失敗,從前曾後的金銀攻勢又不得法,只怕不得不在大戰結束時將他滅口。
馮憑微眯起眼。
這等身手,只怕滅口會有些困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