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褚洄才要親自動手,不一定是因為擔心她的傷勢,同樣的是在前方起到了一個混淆耳目的作用。百人刺客殺一個小小的校尉令人懷疑,殺一國將軍就不是什麼惹人矚目的事情了。完全可以歸結於外國探子肆意報複的行為。
但是……褚洄這麼做,同時也表明了他對自己的身份存疑。不管他知道什麼,在他看來,她的身份是不可以被外人查探仔細推敲的。葉挽抿唇,她到底身負著什麼樣的秘密,讓褚洄有此擔心?
加上已經將零散的刺客解決掉之後的侍衛,褚洄的壓力一下子鬆了下來。他將剩餘幾個活口交給下來幫忙的侍衛,將場面控制下來之後,一手提起葉挽飛身直接上了畫舫二樓。
二樓的場面就沒有船尾這麼可怖了,只是桌椅打翻了東西都有些散亂。曾後被婉妃和曾零露擁著坐在最角落處,身前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內監,將用餘下的暗器收回自己內袖。
此時的褚洄墨色的衣袍上浸著不少血花,臉上也有沾染的不少血跡,冷淡的眉目竟然有一些邪氣。
曾零露掩唇驚呼道:“洄哥哥,你受傷了?”說罷便推開內監掏出帕子就要沖上來為褚洄擦拭身上的血跡。
葉挽當時目不轉睛地盯著褚洄的每一個舉動,她敢保證褚洄一點傷都沒有。身上的全都是別人的血跡。她不動聲色地攔在褚洄身前,拱手道:“縣主放心,將軍沒有受傷。不知太後娘娘和縣主還有婉妃娘娘可有受傷?”
看著她的舉動,褚洄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面上卻不顯,冷硬地朝曾後稽首:“太後可有恙?”
曾後被婉妃攙扶著站起,神色複雜地從葉挽身上略過,半晌才搖頭道:“無礙,只是有些驚嚇罷了。馮憑,派人去看看各家可有公子小姐們受傷?再去查查到底是什麼人敢這麼放肆,動曾家的畫舫!”
那名叫馮憑的內監恭敬地低頭應是,目不斜視地從葉挽和褚洄的身邊路過下樓。
葉挽注意到他的步伐身法,果然如褚洄所說,他是個練家子。不過太後身邊帶著會武功的內監也說明不了什麼。
“你們這次立了功,回去哀家定請陛下好好嘉獎與你們。這次宴會倒是嚇著不少人,露兒,一會兒定要好好安撫各家千金們。”曾後彷彿累極了一般揉了揉額角,任由婉妃扶著自己晃了晃身子。她翹著尾甲撫摸著自己胸口,聲音溫柔卻虛弱,“婉妃,扶哀家去內間躺會兒。回岸上了再喊哀家起來。”
曾零露福了福身子,轉頭委屈又靦腆地看向褚洄:“洄哥哥,今日真是麻煩你了……”
“分內之事。”褚洄不鹹不淡地回答道,目光所及是一片略微有些散亂的發髻和毛茸茸的腦袋。葉挽大喇喇地站在自己身前,彷彿看不懂曾零露哀婉的目光一般,令他心情大好。
曾零露咬牙瞥了葉挽一眼,這才幽幽道:“洄哥哥先在這兒坐會兒,我下去看看各位小姐們。畫舫還有不少時間才能靠岸,你不妨先在這兒休息片刻。”她轉身盈盈走下樓梯。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受刺的驚嚇中反應過來,曾零露也不失為一個膽大的女子。只是葉挽總覺得和中午相比,曾零露對褚洄的態度好像發生了一些改變,竟然透著絲絲哀怨痴纏,而不是那副羸弱害羞的做派。他們下午在上面聊了些什麼?
一時間二樓亭內只剩下了葉挽和褚洄兩人,葉挽鼻尖充斥著褚洄身上的血腥味道,還有離他極近噴在自己脖頸之處的溫熱呼吸。她心中一凜,三兩步地拉開和褚洄的距離,連忙指著樓下鎮定淡笑道:“我去看看姚小姐她們有沒有事。”說罷便頭也不回地緊跟著曾零露的步伐跑下了樓梯,那瘦削的背脊梗著,彷彿背後有惡鬼在追。
褚洄定定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
此次夏荷宴發生的刺殺事情轟動了燕京,瑞嘉帝聽聞此事大為震怒。
據當日目擊的眾人稱,那些刺客緊盯著褚洄將軍,就是為刺殺他而來。萬幸的是將軍英明神武,武功卓絕,竟然在未傷一分一毫的情況之下將近百刺客殲滅了幹淨。幾個剩下的活口被大內侍衛帶走,交於京兆尹和刑部一同刑訊,卻一個個都半字未吐就咬舌自盡了。
瑞嘉帝更怒,逼京兆尹和刑部一定要將此事探查清楚,不得委屈了將軍。並且賜瓊宴於各家受驚子女,以示安撫。
同時賞賜嘲風將軍黃金萬兩,並在曾後的建議之下賜了當日一同在場功勞顯著的葉校尉一座三進府邸。
一時間百姓嘩然,驚嘆陛下對將軍厚愛,葉校尉得重用在即。
重重深宮之中,一隻鑲金的翠玉茶杯被擲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都是一群廢物!為何半點都沒有傷到葉挽?”冰冷清脆的女聲緊接著茶杯落地的聲音在靜謐無聲的宮殿之中乍然凸起,隱蘊著絲絲怒意。
殿中還有兩人,一人須發皆白,正是宮宴之上出現過的曾老國公。另一人是一位年將半百的中年男子,鬢角已有斑白,神色卻異常恭敬,是現任慶國公,曾後的親哥哥。
“太後,褚洄武功高強,大燕境內已罕見敵手,有他護著,我們的人根本接近不了葉挽半分。”慶國公曾如琥面色凝重,聲音低沉。是太後說到時有她牽制褚洄,卻沒想到沒等她做出什麼舉動,刺殺提前就被葉挽發現了,太後和不少死士都措手不及,所以行動失敗。曾家損失了一百死士也是頗為慘重了。“到底為何……要不惜一切代價殺葉挽這個區區校尉?”曾如琥問道。曾後只吩咐他一定要想辦法殺了葉挽,卻並未告訴他原因。他實在不明白,即使這個少年天資卓絕,站在鎮西軍一方對他們不利,卻也並非需要付出大的代價去除才是。
曾後絕豔的面容沉寂片刻,幽幽道:“哀家有預感,葉挽此人若是不除,以後或將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
曾老國公捋胡不贊同道:“要說心腹大患,眼下最大的禍患應是豫王和褚洄才是,葉挽畢竟年幼,官職低微,現下並不棘手。倒是褚洄這小子,武功日漸精進,又用兵如神,心思縝密,豫王麾下有此人才是我們最大的麻煩。若是不得以策反此人,只怕於皇室有礙。”
褚洄這個人能力太過強大,屢立戰功,在民間聲望已逐漸有與豫王齊平的趨勢。若是放任他繼續如此,只怕民心皆會導向豫王。
曾後也知道自己父親分析的有理,不滿地看向自己親哥哥慶國公:“露兒這孩子心思單純,手段太嫩,只怕哥哥和嫂子還要多費些心思才是。實在拉攏不了褚洄,只怕咱們還要盡早除了這人才是。”得知曾零露對褚洄有意他們也有過考慮,如果褚洄的心能被曾零露把握在手那確實是一大妙事,然現在情況看來並不樂觀。
“是,我會請娘親和夫人多加教導露兒。”曾如琥點頭。
“對了,哀家今日欲賜婚於露兒和褚洄,褚洄卻說自己在隴西已有婚約。哀家估摸著是搪塞之詞,去查查有沒有此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