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零露不會明目張膽地單獨邀約褚洄,而是藉著年年親自督辦的夏荷宴,宴請京城各大閨秀與絕佳公子,在這個陽光充足空氣清新的初夏,共同欣賞自己千辛萬苦由南方轉栽而來的觀音蓮花。
河中有一條巨大的畫舫,上紮彩帶鮮花,雕斑斕孔雀,船尾畫著曾家族徽的旗幟在暖陽微風的照拂下獵獵飄動。
初夏的城外熱鬧非凡,不少圍觀的百姓們從未見過如此雄偉壯觀的巨大畫舫,更沒同時見過這麼多身份特殊不凡的公子千金們。
河畔邊上皆是好顏色。
作為東道主的曾零露今日身著一襲剔透白紗襦裙,外罩櫻粉色半臂,頭挽了個仙氣十足的飛仙髻,上綴晶瑩圓潤的珍珠紗簾。靈動秀美的臉上畫著得體的淡妝,眉心更是應景地貼了荷花花鈿,整個人看上去婉約靈秀,仙氣逼人。
她特地挑選的半透明半臂包裹著她瘦削的玉肩,襯托出了姣好的身段。
曾零露嘴角掛著淡笑站在丫鬟撐起的遮陽扇下,與適時到達的千金小姐們調笑著打招呼。
目睹了溫柔大方宛如仙子一般美人的百姓們不由紛紛發出驚嘆,東珠縣主果然不愧是如今燕京的第一美人了。
河畔時不時有人抵達,一襲英姿勃發的紫色勁裝的憲鈞侯千金燕悅利落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歡喜地朝曾零露揮著手:“表姐,表姐!我在這裡。”她今日特地穿了宮中曾後身邊的女官推薦搭配的騎裝,顯得整個人氣度颯爽,英姿不凡。因為長袖善舞的表姐一定也會給齊王世子下帖子的,她今日見到了齊王世子,一定要同他表明心跡!
曾零露微笑著點了點撲到自己懷裡的燕悅的額頭,親暱地說道:“悅兒今日打扮真是與眾不同,一下子就在我們這些庸脂俗粉之中脫穎而出了呢。”
旁邊幾位身份地位一般的千金紛紛圍繞在旁贊同恭維,就是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區區一個憲鈞侯嫡女的身份不值得她們溜須拍馬,更何況燕悅此人一向刁蠻任性,在閨秀圈中風評並不算好。但話是從當今太後最為寵愛的東珠縣主嘴裡說出來的那就不一樣了,就算燕悅兇神惡煞醜如夜叉,她們也必須順著東珠縣主的話說。
燕悅欣慰地接受著眾位同齡姐妹的贊揚,目光瞥到一邊正神情專注地擺弄一件木製玩具的淺綠衣飾的女子,瞬間變了臉色,對曾零露低聲道:“表姐,你怎麼把那個賤蹄子也喊來了?”
那女子正是當日與燕悅在淬玉閣發生爭執的姚清書。姚清書今日只著了簡單的碧草色襖裙,頭簪一支造型奇特的蝴蝶玉簪,卻顯得整個人淡雅又隨和。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地露出了苦惱之色,顯然手裡的玩具似乎難倒她了。
燕悅不屑地冷哼,“出來赴宴還要隨手帶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顯然是沒有把表姐你放在眼裡嘛!表姐,我去替你教訓教訓她!”
曾零露連忙一把拉住她,搖頭道:“休得胡言,姑母也誇姚小姐聰慧得體,喜好機巧之術又不是什麼歪門邪道,你少惹是生非。齊王世子可能會不喜。”
她搬出蕭逢來立刻讓燕悅安頓了片刻,她暗暗撇嘴,只覺得曾零露現在信口談談的樣子實在是虛偽又做作。隨即深吸了口氣乖乖在原地等著蕭世子的到來,再忍不住也只能撇撇嘴強迫自己不去看姚清書。
不少早到的千金公子們已經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討論談笑之聲熱鬧無比。
初夏日烈,蟬鳴鳥啼蛙聲不絕。
片刻之後,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包括站在遠處樹底下圍觀的百姓們,皆是一齊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那悠悠騎馬而來的兩人。
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世人皆知大燕有一武將,身長八尺,宗之瀟灑,郎豔獨絕,世其無二。
傳聞他十五歲上戰場,已能憑借容貌不費一兵一卒羨煞敵軍。
但一切傳言都不如此時見之一面。
那馬上將軍,便衣輕裝,墨發如瀑。一舉一動一個眼神無一不透露傲睨萬物目空一切的泰然。那雙姣姣桃花眼隨意半眯,餘光注視著落後半馬的少年。
百姓中不乏有多年前見過褚洄的人,權貴之間也與褚洄有過數面之緣。可一切腦海中的影子在面對真人的時刻都顯得太過平淡片面,沒有一詞能足以概括這片天空之下瞬間凝滯的氣勢。
無兵,無甲,無槍,無弓。
只是一襲墨衣,也掩蓋不住那與日月同輝的光芒。
一眾人心中想法各異,有豔羨的,有垂青的,有忌憚的,有嫉恨的。卻牢牢地被那遠處悠然打馬而來的男子吸引著目光。
見他側身將目光投向身邊人的樣子,眾人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了那落後一些的少年身上。
卻再一次被震懾。那位氣質淡然沒什麼氣勢的少年竟然同樣龍章鳳姿,樣貌斐然。
雖身材遠沒有褚將軍高大,卻絲毫不容小覷。
參與過宮宴的人一時間想到了那支驚才絕豔的劍舞,那烈烈清酒從喉間滑落的瀟灑,還有那句一劍霜寒十四州。
兩男子由遠處而來,馬蹄悠揚,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竟無一絲不合之感,相配非常。
葉挽跟在褚洄身後走近眾人,下了馬主動牽起褚洄的馬交給一旁的小廝,快速地在人群中掃視了一眼。大部分都是那日宮宴隨著家中為官的長輩一同出現的公子和千金們。根據之前赤羽硬逼著自己背下來的資料,倒也能將人與畫像對個七七八八。
赤羽被褚洄扔在將軍府裡沒有帶出來,葉挽無奈,只能充當小廝的角色了。
曾零露從褚洄出現的那一剎那開始整顆心就沉悶地在胸腔中蹦跳不已,她款款上前,欠身鄭重地朝褚洄施了一禮,露出了雪白細膩的脖頸。她抬起頭,朱唇輕啟,綻開了一絲淺笑:“六年前一別,竟是直至今日才得以再見。宮宴匆忙,也來不及與你打招呼。洄哥哥……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