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津瞧見是他,下了車問了一句:“哪個廳?”
高積毅抽出支煙含了:“東禮堂吧。”
兩個人並肩往追悼會的大廳裡走,一路上都是黑色正裝神色肅穆的客人,高積毅壓低了聲音:“你小子最近在哪兒去了,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上個月中原集團召開董事局會議,黨組書記任滿換屆,這段時間趙平津應酬都少了,除了工作,外頭的人都不見,連高積毅他們幾個都見不著他,以往他們幾個逢週末節假日,都湊一塊兒玩兒,如今方朗佲要陪孩子,趙平津不待見陸曉江,哥幾個竟是很久沒聚了。
趙平津緩緩答了句:“我還能在哪兒,天天跟孫子似的上班。”
今兒兩個人情緒都不高。
這石景山區他們來得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嚴肅的治喪場合,功勳卓著的老頭子駕鶴西去,隨後骨灰葬進隔壁的烈士公墓,這也是他們從小到大經歷的生活的一部分,但今天來卻不是為了公事,趙平津情緒不太好,上一回他來,是他伯父走,隔了不過兩年多,這回躺在告別廳裡走的是他們發小兒,癌症走的,英年早逝,才四十歲,是趙品冬讀初中時候的戀愛物件,高積毅與方朗佲的同班同學,趙品冬特地打回來越洋電話,要趙平津一定出席,替她送他一程。
趙平津在靈堂前鞠躬,上了香,問候了悲痛欲絕的死者父母,走出了告別廳,在殯儀館的走道上,很多校友上來跟他寒暄。
他一概不見,秘書擋住了要上來的人。
高積毅跟他在車前吸煙。
“公司拆殼,留下一百多萬,大都分都給員工發工資了。”
“人一走,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沒了。”
“我們這一屆這一撥人,出去了大約三十多個,世界各地都有。”
“留在北京的,走了兩三個吧,四十歲左右的,有近十多個人查出了惡變,這環境,怪不得大家紛紛移民。”
“朗佲在那邊一個一個聯絡,讓同學們捐點錢,給他老婆孩子。
趙平津一直微微蹙著眉頭靜靜地聽高積毅說話,這會兒才答了一句:“我明天得出差,回頭我讓小敏拿點過去。”
“你小子升了官,面兒都見不上了。啊,趙董。”
“滾,少擠兌人。”
高積毅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我說,這一回刀不仞血的,外頭都議論,你可真夠狠的。”
“我要不辦事,今天外頭議論的可就不是我了。”
“樹敵太多,你小子當心點兒,別的且不言語,就你那丈人他能服你?”
趙平津吸著煙,不鹹不淡地回了句:“我也沒把他怎麼著。”
高積毅仰著臉哈哈大笑:“臭小子,真有你的,唉,我說,實權在手,董事局半數是你的人了吧。”
“也不能這麼說。”
高積毅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打小的情分擱在那兒,像今天這種私人場合,趙平津不也什麼人都沒見,就跟他和朗佲親近,只是他也明白,趙平津如今盛權在握,他自己在外頭消遣的時候,他自己不覺得,但外頭人對趙平津的身份地位,那態度跟過去也是不能一樣了:“上個星期朗佲兩口子帶孩子來我家吃飯,也不見你。
趙平津緩緩地吸了口煙:“下回一定去。”
高積毅沖他眨眼,不懷好意地說:“上回在萬豪酒店的事兒,我可都聽說了。”
趙平津警告性地望了他一眼。
高積毅趕緊移開話題:“行行行,不說那事兒,不過你跟老孫這樑子,那可是越結越深了。”
“孫克虎獻寶不成,反叫那位落了把柄,這會兒據說更不待見孫家了,孫克虎被他爸狠揍了一頓,差點沒趕出家門。”
趙平津側身靠在車上,眼前煙霧繚繞。
高積毅捅捅他的手臂:“聽說上頭在查孫家那一派。”
趙平津彈彈煙灰,淡淡地答了句:“我也聽說了。”
高積毅就這點好,夠仗義:“要不趁這會兒辦了他?哥們也早想幹這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