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退出後,賈母拄著柺杖,怒視賈政,並沒有急著說話。
賈政只覺得壓力比天還大,從小到大,對於賈母這個母親,在他眼裡就是威嚴的,從不敢忤逆賈母半點。
更因孝義至上,賈母還有超品國公夫人的誥命在身,賈政自始至終皆是以賈母為天。
此時,賈母怒瞪著他,讓他無比的膽戰心驚,心跳加速,喘著粗氣。
不知過了多久,賈母這才將目光移開,沉聲說道:
“你向來只知裝清高,從來不問實事,旁人以為你高雅,難不成你自己還信了?”
這話讓賈政聽得羞紅了臉,最主要,還當著賈寶玉的面,賈母直接戳穿他的底細,讓他如何自持?
賈母則怒瞪他一眼,又接冷哼:
“哼!別人說一句,你便信一句,寶玉是你唯一的嫡子,你不好好寵他,反而動不動就打壓他,有你這麼做父親的嗎?”
“我雖不知,你今日聽了誰的讒言,如此大的火氣,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寶玉反目成仇,只會讓別人看你笑話。”
“寶玉考了解元回來,明著大家都奉承誇讚,私底下還不知嫉妒成什麼樣呢?”
“你當所有人都是好心人?人家巴不得你們家父子鬧翻,家裡敗落,那才拍手叫好呢!”
話到這個份上,賈政也明白了過來,忙告罪:
“兒有錯,望母親恕罪!”
賈寶玉則接話:
“老太太,孫兒也覺得奇怪,老爺似乎故意要教訓我,還說我說不該去招惹馮示憲這樣的人。”
“可這個馮示憲,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難孫兒,在鹿鳴宴上更是對孫兒喊打喊殺,孫兒若不反抗,如何能得解元名頭,也恐怕無法回來見您了!”
這話一出,賈母眼眶微紅,來到賈寶玉身邊,一把將他拉在懷中,摟著輕哭:
“寶玉,真真是苦了你,你放心,這個馮示憲,我定讓他全家都不得安寧!”
說到最後,賈母慈悲的臉上,罕見出現了幾分陰狠之色。
說著,又瞪大蒼老的眼睛,怒視賈政:
“你這個沒了心的,寶玉在南邊苦讀數年,為的就是考取舉人,你倒好,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他教訓他,你還是個人哪?!”
“常言道,父為子綱,可為父者,若有不對,子女不必敬從!”
“從今日起,寶玉由不得你來教導,老婆子我自會教導他,他的事情,也用不著你來瞎管!”
“你只管裝你的清高雅士去,什麼時候想明白馮示憲的險惡用心,你再在寶玉面前裝父親威嚴也不遲!”
“寶玉,我們走!”
說罷,便要帶著賈寶玉離開。
賈寶玉見賈政弓腰低著頭,渾身顫抖,不免覺得有些可憐。
畢竟眼下賈政也年過半百了,還被賈母如此教訓,一句話都不敢頂撞。
內心一動,請示賈母:
“老祖宗且慢,孫兒有幾句話要問父親。”
賈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然看著賈政:
“不必可憐他,他就是一個糊塗蟲,被人當了刀使還由不自知,竟只一心為了裝父親的威嚴?”
“老太爺在世時,何曾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維持父親的威嚴?”
賈政聽得臉色更加難看了,渾身抖動得更厲害了。
賈寶玉見狀,輕嘆一聲,問道:
“父親,我問你,今日可有人對你說過什麼?”
賈政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