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多少？”從父親身後走出來，迎著刀疤臉意味不明的眼神，安樂繃直了聲線開口。
藏在袖子裡的手隱隱發抖，鋒利的指尖掐進皮肉，藉著疼痛掩去所有的害怕、怯懦。
“他借了三千，不過一直沒換上，利滾利，現在要三萬塊。小姑娘你有嗎？”拋著手裡的打火機，明明滅滅的火光印在刀疤臉陰沉的臉上。
她就知道，四叔一定會捅個天大的婁子。三萬塊，十年後，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年也就賺這麼多。這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
如果剛剛她沒有，接過話題，這三萬的債務，也許就莫名奇妙的轉嫁到自家身上了。錢可以再賺，可是四叔的命就一條，父親會怎麼選，安樂心裡清清楚楚。
“那他還了多少，還欠多少？”安樂一心二用，就算心裡轉動著別的念頭，也沒有忘記接著詢問。
“哈哈！”刀疤臉肆意的笑聲，響徹小院。“小妹妹，還的錢都用來，還利息了。要不然就沖他今天逃跑這事，廢掉的就不只是小手指了。”陰冷的聲音近在咫尺，刀疤臉不覺已經走到了安樂的跟前。
“就他這破屋爛院，連兩千塊都換不到。三萬，你還是一刀剁了他吧，省的把我們都拖死。一拍兩散，大家都幹淨。”盯著近在眼前的猙獰刀疤，安樂睜圓了眼睛，不敢露出一絲軟弱的姿態。
“小小年紀，這麼惡毒！你這是要送你叔去死啊，枉你叔小時候還帶你到處玩。大哥，不能聽樂”剛從屋裡出來，聽到安樂要不管丈夫死活，桂枝炸鍋了。
“閉嘴！三萬塊你說怎麼還。把大姐、二姐賣了也湊不到兩萬。不過，你還有虎子，雖然年歲大了，賣不出好價錢，好在是個帶把的，六七千總能湊到。”安樂一雙冰冷的眸子緊緊盯著四嬸，“把這破宅子賣了，總能湊夠錢。以後你就跟四叔出去逃荒度日，是嗎？”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紮心。
一家子誰都可以喊冤，誰都可以叫屈，只有她王桂枝沒有資格！
四叔迷上賭博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麼久的時間身為妻子，四嬸當真一點不知。
四叔可是標準的“妻管嚴”，連吃幾碗飯都會跟四嬸報備。真要管，會管不住。不過是一開始見四叔一個晚上贏的錢，就頂別人一個月苦幹，吃了甜頭，被錢財迷花了眼。
等到輸了錢，嘴上說著規勸的話，心裡還是指望可以翻本。事情鬧大了，兜不住了，才知道找家人幫忙。別人如果不肯粉身碎骨成全她，就是惡毒，就是蛇蠍心腸。
出了事不知道反思己身，反而忙著把過錯推給別人。遇到難題不想著努力克服，而是畏懼怕事，一味逃避。就是這樣的為人處事，上輩子處處佔便宜，最後也沒有發家，生計過的一片爛麻包。
“小妹妹，看來別人不同意你這麼做呀。”把玩著手上的打火機，刀疤臉一臉譏誚。他不過是求財，要別人的爛命有個屁用。
“各位叔叔，不是我心狠心冷。三萬塊根本就不是我們可以幫忙填上的窟窿。不賣大姐、二姐，那是準備把我們這些人賣了嗎？既然怎麼樣都是家破人亡，索性就把四叔交給他們處置吧，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去看父親責備的眼神，安樂直接把話跟各位叔叔挑明。
“我們他老大”救別人搭上自己一家，沒有人會幹的。就是安父想到自己的閨女可能被賣去還債，救老四的心思都歇了。親疏有別，這不是冷漠，只是人心。
安樂承認這次自己是太過強硬。可是不把大家都放在良心的行刑臺上，這些心軟的善良人，只會把他們通通送到別人的砧板上，任人魚肉。
跟這樣的豺狼虎豹爭鬥，不能露出一絲軟弱。只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才能掙得一線生機，獲得討價還價的權利。
“和氣生財，我覺得可以商量一下，數目和方式。或者你帶他走？”見安家這邊眾人被穩住了，安樂回身跟刀疤臉談條件。
“別的可以商量，但是三萬一分都不能少，要是人人都像你們這樣，我也不用在道上混了。”噴出一口煙，刀疤臉惡聲惡氣的說道。
“好，聽您的，那我們商量下還錢的方式吧。”伸手打散眼前的煙圈，安樂捂著口鼻迸出一陣悶悶的咳嗽聲。
見安樂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刀疤臉不由一怔。孃的！竟然被個丫頭耍了。小丫頭一開始就沒打算能把錢減下來，打的就是分期還的主意。
他一不留神，竟然中了計。罷了，看丫頭咳嗽的可憐樣跟自家孩子有幾分像，就不計較了。
兩邊討價還價之後，約定三天之內，安家先還三千，後面的每隔兩個月，對方會來收一次，直到全部還清為止。萬一沒還上，刀疤臉就要讓安家知道他的厲害了。
“安樂，你大姐他們沒得罪你吧，竟然”刀疤臉一行剛走，四嬸就要歪纏。
“不趕緊把四叔送醫院的話，那根手指頭就徹底廢了吧。”安樂開口涼薄，“這是我攢的零花錢，先拿去給四叔看手吧。還錢的事，至少爭取了三天，爸，你不要太著急。”安樂掏出口袋裡的兩百塊錢，塞到父親手中。
“緩兵之計也只是暫時的，兩個月後你四叔怎麼辦啊！罷了，好歹爭取了兩個月。希望他以後吸取教訓吧。”安父拿著錢安排四叔去醫院。
不管怎麼樣，四叔算是有驚無險過了這道坎。三天內籌到三千塊錢，這事就過去了。保住家宅平安，已經是安樂的極限了。言語苛刻了兩位堂姐，雖不是有心，卻是事實，以後她們怨恨自己，安。
出面周旋，安樂自然有所依仗。刀疤臉這個團夥，過年前後就會被打掉，到時候樹倒猢猻散，自然不會有人記得四叔這點小錢。
前世，同時被打掉的有幾個團夥，別的都被判了死刑，只有刀疤臉判了12年的有期徒刑。究其原因，就是他只求財不要命。這也是安樂敢於討價還價的根本原因。
外人不知，自然會誤會她為人冷漠。只是血脈親情，割捨不斷的又何止是父親。
四叔小時候對她也多有照顧，只是後來被生活改變了模樣。希望，四叔他們不要再有不勞而獲的想法，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