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沐王府門前,緩緩行來了一輛馬車,淡淡的柳木紅色極其自然,除了垂下的簾幕上細細密密的白色流蘇,便再無裝飾。
馬車輕輕晃動了幾下,停了下來,抬手執鞭的侍從回頭說了一句:“主子,到了。”
須臾,一隻手輕拂車簾,一位素顏美人從車上緩步而下,只見她回身重挑簾幕喚了聲“主子”,一位少年跳下了馬車,霎時,眾人只覺光芒萬丈,連天上明晃晃的太陽都沒有他耀眼。這位少年大約十二三歲年紀,身姿欣長,面目俊美無儔,一雙鳳目顧盼間流光溢彩,鼻樑高而挺,唇紅而薄,微微一笑迷倒眾生。白衣勝雪,手執白摺扇,腰繫一塊白暖玉佩,除此外,再無裝飾,一時間,路人都痴了,一襲的白卻因那眉目如畫的容顏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少年望著沐王府三個大字駐足,對身邊侍從說:“風和,去通傳。”
“是,主子!”名喚風和的侍從應聲步入府門內。
而少年依舊望著“沐王府”三個字一動不動,仔細看去,你會發現他的眼神渙散,似乎陷入了沉思。
十三年前的一個暴雨夜,沐王府的流月閣亂作一團,沐王爺沐禾在閣樓門前走來走去,聽著屋內時不時傳出來的叫聲,看著一盆一盆熱水端進去,一盆一盆血水端出來,額頭冷汗涔涔,時不時地問:“怎麼樣了?王妃還好嗎?”裡面卻沒人回答,只能隱隱約約聽到穩婆一聲聲說:“王妃,再使點兒力,就快出來了。”直至拂曉,孩子終於生出來了,沐王妃也力竭,只能含著早早備下的千年參片,可是卻沒傳來孩子的哭聲,仔細一看,孩子滿身青紫,伸到鼻下探息,氣若遊絲,嚇壞了眾人。
一個丫鬟推門而出,“王爺,王妃生了,可王妃卻昏過去了……”,未待她說完,沐禾已經破門而入,在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之前已經沖到了床邊。抓著王妃風流月的手一聲聲喚著:“月兒,月兒”,風流月悠悠醒轉,沖沐禾虛弱一笑:“阿禾,我沒事,孩子呢?”
沐禾這才想起孩子,轉頭去看,穩婆抱著孩子忐忑地走向沐禾,沐禾接過孩子不禁皺眉,伸手一探,幾乎沒有呼吸,俯首至孩子胸前,沒有聽到心跳,呼吸一窒,心一下沉入谷底,轉頭看著風流月期許的眼神,不由地一陣害怕。把孩子交給穩婆,勉力擠出笑容對風流月說:“孩子好著呢,睡著了,長得像你,長大一定是一位大美人,別擔心了,現下你身子正虛,先休息一下,等醒來以後再好好看看孩子。”風流月不疑有他,身子也確實虛弱至極,只好沉沉睡去。
沐禾見風流月睡熟,伸手抱過孩子,不知道心裡什麼滋味,這是他和月兒的第一個孩子啊,月兒千辛萬苦才生下的孩子啊,月兒還沒見他一面,他便這麼沒了。正當他準備對一幹人等發怒的時候,孩子睜開了眼睛,一雙鳳目煞是好看,只是眼神有些迷糊。
少年想到這裡,不由失笑,這一笑如春風拂面,如萬千桃花開,眾人不由得屏息,生怕吹走了那風,吹落了那花。此時,風和已經回來,隨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沐王府一幹主僕。
少年回神,對著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一揖道:“沐王爺。”
沐禾本來萬分激動的神情霎時驚醒,才慢慢抬起少年的手道了聲:“風三公子,進府敘話。”
“王爺請!”
“風三公子請!”
直至一眾人消失不見,沐王府的大門重重關閉,路人才回過神來:“剛剛那少年公子是誰啊?”
“他你不知道啊?”
“難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就是光風霽月,冠蓋九州的風三公子啊!”
“風三公子?你怎麼認識?”
“你剛剛沒聽見沐王爺叫他啊,再說了,這姿容,這風度,除了風三公子,還能有誰?”
“當真是風三公子?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哪!”
“好了好了,風三公子也是咱們能議論的?”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位妙齡少女痴痴地望著沐王府大門。
重重的大門隔絕了一切的議論聲……
白衣少年臉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與沐禾閑聊的同時也打量著這座恢宏的府邸。回想著十年前,病弱的自己被師傅帶到迷霧山,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雖然十年以來,他每年都會出山,但都是蒐集古籍,替師傅辦事,採摘各種藥材,去過關外,爬過天山,出九州,遊西海……唯獨沒有進過沐王府的大門。想到這裡,不由有些愧疚。
坐在檀木椅上,品著近來王妃身體有恙,剛好翊略同醫術,替王妃診治一二可否方便?”沐禾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然趕快應“勞煩了”。是以一群人又風風火火到了流月閣。
流月閣裡,風流月正在指揮眾丫鬟趕快給她梳妝打扮,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年了。
沐禾見狀,趕快制止,扶著風流月坐回了床上:“好了,你身子不好,都說過了你不用出來見客的,雖然風三公子是難得一見的人,你也不必如此激動的,你看,他自己來看你了,還說替你診治呢!”又轉頭吩咐眾人:“好了,王妃喜靜,你們都下去吧,只留下風三公子一行人便好了。”眾人都還在奇怪呢,王妃幾乎從不出流月閣,也甚少裝扮,怎地今日這麼反常,原來是想見風三公子啊!
待屋裡只剩沐禾,風流月,風翊和風和與那位素顏美人容顏以後,風翊直奔床前,一撩衣袍,雙膝跪地,直叫:“母妃,孩兒不孝!”
風流月一手撫摸著風翊的臉,淚眼朦朧道:“這便是我兒嗎?”
“是是是,我就是您的孩兒,母妃!”風流月聽完再也抑制不住,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抱著風翊說:“我的兒,我兒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