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飄飄傳來的訊息,如同晴天霹靂,打得所有人暈頭轉向。三人圍聚在陳飄飄身旁,焦急萬分。
江濱的眼睛已經紅了,拍著手,跺著腳,在陳飄飄身邊走來走去。
江臨的臉“刷”一下白了,嘴角不自覺地抽動,默默聽著陳飄飄的描述。
江宥雲傻傻呆呆地看著陳飄飄,腦袋天旋地轉,心臟“砰砰”直跳,呼吸急促,面色發紅,身子有些不穩,差一點暈倒。
這一刻,既沒有悲傷,也沒有哭泣,只有震驚,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無窮無盡的震驚……
江龍死了?
怎麼可能,江龍怎麼可能死了?
江龍不是好好的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江宥雲扯起陳飄飄:“江龍在哪裡淹死的。”
“在廖碼頭那邊。”
江宥雲連衣褲都來不及穿,刷刷兩下,跑上臺階,出了游泳池大門,直奔廖碼頭而去。江濱、江臨緊跟其後,只留下游泳池門衛的疑惑:“這幾個小孩,好像沒見買票呀。”
幸福西路,陽光透過樹葉,影影綽綽,路邊的絨花,隨風舞動,三個光著膀子,穿著三角褲的少年,慌亂地奔跑著,毫不顧及來往飛馳的汽車,引得路人紛紛詫異,沒人知道他們此刻的心裡,是多麼的焦急,多麼的煎熬。
廖碼頭,圍觀的人群,已經漸漸散去,等三人趕到之時,只看見兩個大媽,其中一人嘆道:“可惜了,這麼小,就淹死了!”
“阿姨,這裡有小孩淹死了?是真的嗎?”江濱扯住大媽的衣角急問。
“是呀,聽說是救另一個小孩,可憐了,好像人還沒找到,估計飄到沅江去了。”大媽又嘆了口氣。
江濱仍不敢相信,試著再問道:“阿姨,那個淹死的小孩長什麼樣,叫什麼名?”
“那我不知道,只聽說住在牛頭衝的,才小學畢業。”大媽們看完熱鬧,拍拍屁股走了。
聽到此話,三人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如同死灰一般,渾身一軟,癱坐在碼頭上。
清清幽幽的巫水河,靜靜地流淌著,帶走了那個年輕的生命,帶走了那個天真的笑容,帶走了那個善良的人,帶走了小夥伴們的心!
江龍,真的走了!
江龍,永遠不會回來了!
“江龍,你他媽的,你在哪裡,你快回來!”
江濱放聲大哭,朝著巫水吼道。
江臨埋下頭,輕輕的啜泣。
江宥雲還是呆呆地,呆呆地,看著遠方……
三人就這麼坐著,坐著,一直坐到了黃昏,坐到了日落。
對岸的望江樓歌廳,黃鶯鶯的歌兒《哭砂》悠悠傳來,叩擊在江宥雲的心田:“風吹來的砂,落在悲傷的眼裡,誰都看出我在等你;風吹來的砂,堆積在心裡,是誰也擦不去的痕跡;風吹來的砂,穿過所有的記憶,誰都知道我在想你;風吹來的砂,冥冥在哭泣,難道早就預言了分離……”
當江宥雲失魂落魄回到牛頭衝時,遠遠望見江龍的父親江建國夾著一個相框,匆匆上了一臺麵包車,背影彷彿蒼老了很多,頭髮凌亂地飄在空中。
相框裡,江宥雲隱隱約約又看到了江龍那張熟悉的面容,笑得還是那麼天真,那麼燦爛,只是屬於他的年華,蒙上了一片黑色……
江宥雲正要上前,“滴滴”一聲,麵包車卻已發動,從江宥雲眼前開走了。
江宥雲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就這麼走著走著,走出了長嶺界,走上了幸福路,走過了洪江二中的陡坡,走到了嵩雲山的山頂。
夕陽,準備落下最後的光芒;落霞,即將收起爛漫的色彩,像一年前一樣,江宥雲跳上了那塊大岩石,看著沅江,看著巫水,看著洪江這座小城。
再看看身旁,江龍彷彿還坐在石頭上,歪著腦袋,笑著問:“江宥雲,你長大想當什麼?”
一切都已煙消雲散,江宥雲的身邊,再也沒有了那個最好的朋友。
突然間,江宥雲的眼睛紅了,巨大的悲痛感一下子湧上心頭,一個人蹲在嵩雲山頂,放聲大哭起來。
好久好久,江宥雲猛地站起身,放聲大喊:“江龍,我長大以後,要當一名作家,我要為你寫一本書,我要讓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曾經,有一個最最善良的人;曾經,我最好最好的兄弟;曾經,來到過這個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