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兒沉默了。定定地望向墨黑天空中模糊的那一張臉,他正急切地呼喚她的名字,她卻絲毫聽不到他的聲音。低頭間,竟不經意看到遙遠的下方,一排排在寒風中搖曳的茜紗宮燈下,一襲黑袍的無殤,就掩身在瑄華宮的宮外,靜靜地望著瑄華宮亮著燈火的大殿。
心口傳來一絲尖銳的疼痛。那是夢中的無殤,雖不是現實,卻是當年的情景再現。原來在她失去了心臟決意留在羽瑄身邊的那一段日子,他有出現在瑄華宮外靜靜看著她,她卻全然不知。
羽瑄唇邊的笑變得苦澀,“我不敢告訴你,他來看過你。我怕,你會跟他走。可現在,你終還是要跟他走了。”
羽瑄緊緊抱著兔兒纖弱的身體,“我真的,不想回去。”
兔兒的心口如被重石擊過。“羽瑄……”
“你說,過了今晚,我們都會在現實中死去,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我……”羽瑄閉上眼,最後的掙扎做出最後的決定。
“不想你死。”
似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一葉扁舟緩緩而來,兔兒激動地緊緊擁住羽瑄,“羽瑄。”
羽瑄再沒有說一句話,緩緩閉上眼,從他身上緩緩暈開一層一層的夢幻之光,一道金色光柱罩在他們身上,他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向金色光柱的彼端,那一片刺眼的明亮之中。
那一邊便是現實,便是他們活生生存在的現實。
“兔兒,兔兒,兔兒……”
熟悉的呼喚一聲聲傳入耳畔,還有無憂低低的哭聲,一聲聲喚著。
“娘,醒一醒啊娘。已經三天了,娘你都醒來啊!”
鼻頭一酸,兩行清淚悄然從眼角滑落,可疲憊的雙眼怎麼努力都無法睜開。意識一沉,便陷入無邊無際的困怠之中,沉沉睡去。
再度恢復意識時,鼻端縈繞著淡淡的花香,耳邊有婉轉的鳥語歡歌。緩緩睜開眼,便看到無憂疲倦守在床邊打瞌睡,而無殤正長身立在門口,擋住從門口射進來的明媚陽光,雪白的長髮刺眼的白,偉岸的背影更顯頎長高挺。
“娘,你醒了!”無憂驚喜喊了一聲。
無殤的背影猛地一僵,竟是沒有勇氣回頭看她一眼。
兔兒口乾舌燥的難受,無憂趕緊端來水,攙扶她坐起來喝水。女兒是娘貼心的小棉襖,果然非虛。窩心地抓住無憂的手,眷戀無憂身上的溫度,卻又愧疚輾轉多年從不曾給過女兒母愛關懷。此後的日子,一定要好好補償。
“娘……無憂都要擔心死了……幸好老君說娘只是睡著了……不然無憂都想跟娘一起去了……”
“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剛一開口,就忍不住咳嗽起來,聲音也沙啞難辨。
“娘,你怎麼了?”無憂趕緊幫兔兒順心口,無殤也趕緊過來,緊張得有些無措。
無憂見他們四目相對,卻是無言訴說,吐吐舌頭,悄悄退了出去,將門掩好。
無殤趕緊倒了一杯水給兔兒,看著她喝了水不再咳嗽,輕輕的一問充滿無盡的關懷與愛意。
“好些了嗎?”
“嗯。”
“還有哪裡不舒服?老君還在玄水明宮……”他正要去宣老君,她趕緊喚住他。
“我很好。”
“你臉色很差。”
“你的臉色也不好。”兔兒望著他佈滿血絲的雙眼,這幾日他一定沒閤眼。疲憊的神色,已讓他顯得有了幾分蒼老。心口一酸,眼睛蒙上一層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