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惡戰,玄辰受了極重的傷。
兔兒哭著祈求他們住手,轟隆劇響之中連她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哭聲。天地失色悶雷滾滾霹靂閃電一道連著一道,大地忽而亮如白晝,忽而暗無天日。血腥味充斥鼻端,燻得人一陣陣作嘔。
他們鬥著打著,早已不顧及自身的生死,恍如這一場惡戰早已等待許久新仇舊恨一併算個清楚,不拼個你死我亡誓不罷休。終於在妖魂長劍刺入玄辰肩胛時,玄辰的掌中的冰柱亦刺穿了無殤的左臂。
兔兒猛地揮出手,莫名力量的牽引下,一掌劈斷了刺入玄辰肩胛的大刀。玄辰得以脫身,拼盡最後的力氣帶著兔兒在無殤面前消失。
玄辰最後是以放棄尊嚴的方式逃走的。
逃了,也說明敗了。
在一向追求完美的玄辰世界裡,這是一件奇恥大辱。可為了能帶兔兒一起走,他甚至懊悔沒能早些放棄尊貴的顏面逃離。
所剩不多的靈力,無法支撐玄辰離開妖界返還天庭。他帶兔兒去了幽江之岸的千峰山,他知道那裡有個火山口形成的溫泉池。曾經他在那個溫泉池注入過仙氣,可保證那池水擁有治傷療養的奇效。當年是為了她還是白兒時所準備,那水可以幫她洗去身上煞氣戾孽,控制吸食魂魄的慾望。可後來狐族被滅,幽江之岸的生平盛世被毀滅。白兒離開了家園,再也沒有回來。
玄辰抱著兔兒浸入溫泉池中,妖魂之刀淬有妖界劇毒,那黑中帶綠的毒血染了一池碧水。一寸一寸被溫泉池水滌淨,還是不斷湧出黑血將池水染黑。
“哥哥……”
“哥哥。”
兔兒不住呼喚他渙散的意識,小手緊緊按住他肩胛的傷口,試圖可以幫他止血。他溫暖的手掌按住她顫抖的小手,蒼白無血的唇努力綻放一絲笑容,溫柔地告訴她。“我沒事。”
眼淚終於衝出眼眶,緊緊抱住玄辰,“哥哥,是我連累了你嗎?我雖不懂為何小白要從哥哥手中搶走我,我還是知道,哥哥是因我受傷。”
玄辰虛弱地靠在巖壁上,她的淚水沿著他的頸窩滑向肩胛的傷口,一絲絲髮澀的緊痛,沉靜的心房再也無法沉靜。摟緊她哭得顫抖的身體,“哥哥不會有事,只是累了。別哭,哥哥喜歡看到你笑。”
他溫柔關切的聲音讓她的心沒由來的一陣抽痛,淚水愈加氾濫,眼淚一顆一顆滾落入熱氣嫋嫋的池水中,似是擁有什麼靈力緩緩化開一圈清澈,一點一點吞噬池水的汙濁。
玄辰一驚,繼而唇邊勾起一絲嘲意。無殤為了保護兔兒,居然將治癒的靈力給了兔兒。如此,兔兒不但擁有治癒自身的神奇,還擁有治癒旁人的能力。那麼無殤……玄辰唇邊的笑意更盛,將失去所有自治靈力,手臂上的傷口只怕許久都無法癒合。
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碧清的池水,溫暖的水如一雙暖暖的翅膀包裹住他的身體。輕輕拭去兔兒眼角的淚痕,淺淺的一吻落在兔兒的額頭。
“哥哥已經無事了,不許再哭了。”
兔兒睜著通紅的雙眼,狐疑地望著他依舊蒼白的臉色,不敢相信轉瞬的功夫那麼深的傷口就好了。小手試探地撫摸向玄辰受傷的肩胛,傷口雖還未癒合,黑色的血已止住。鮮紅色的血沾染了他藍色的衣衫,多少看上去讓人心安不少。
“毒已經解了,傷口需養幾日才可癒合。”玄辰失血後的臉色蒼白如紙,聲音也虛弱的飄忽。
他向四下看了看,破曉的朝陽透過茂密的樹林射下道道碎金子般的光束,林中鳥兒婉轉吟唱,紛飛的蝴蝶在花叢間翩翩起舞……妖界之地,根本沒有適合神仙療傷的藥草,若用法力幻化來仙草靈丹只會洩露行蹤被無殤找到。想要快速傷愈只能返還天界,可他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帶著兔兒一併離開妖界。為今之計,只能犯險繼續留在妖界。
“兔兒,哥哥累了睡一會,你哪裡都不許去。”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幾乎已強撐到了極點。
兔兒用力點頭,“我就守著哥哥,哪裡都不去。”
玄辰安心地閉上眼,任由池水沒過他肩胛的傷口,鮮紅的血染紅了周遭的池水,在陽光下泛著瀲灩的紅光,襯著他一襲藍衣格外鮮明刺目。
兔兒抓著玄辰微涼的手,緊緊依偎在他身邊,望著他安靜沉睡的容顏,輕輕拂開黏在他臉頰的溼發。
玄辰真的睡得很沉,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覺和感官般,連周圍傳來窸窣的響動都沒發現。兔兒緊張地盯著山林中出現的一隻碩大黑熊,黝黑髮亮的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池水中的他們,口中流出黏膩噁心的涎液。兔兒的脊背緊緊靠在堅硬的巖壁上,背部傳來一陣刺痛,轉念怕驚擾到玄辰的好眠,趕緊收起所有恐懼,躡手躡腳爬上岸,渾身戒備地盯著那隻黑熊。黑熊緩緩從樹林中踱步出來,踩過鬆軟的土地留下碩大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