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帶兔兒逃亡的路並不順當,小白老頭沒有追上來,玄辰卻追了上來。見玄辰毫無異樣,兔兒憂心起來。即便她才六歲也懂得,倆人打架那麼兇猛,一個人全身而退,那麼剩下的那一個……
兔兒不敢想下去,用力啃著崔珏給她的蘋果,好像打發小動物似的叫她去一邊自己呆會。看了一眼一紫一藍兩個身影長身玉立在茂盛的梧桐樹下,總覺得這樣的畫面有點美中不足。好像少點什麼,要是那個小白在是不是就能更美一些?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畢竟在一起流浪那麼長時間。
兔兒丟掉蘋果核,拍拍手,也不知玄辰和崔珏在說什麼,刻意壓低的聲音她一點也聽不見。悄悄挪到樹陰下,趁著他們不注意撒腿就往來的路上跑。
待玄辰和崔珏發現,倆人一起追來,直接攔住兔兒的去路。
“你去哪?”崔珏問。
“我……想回家。”回家天經地義,誰能阻攔。
“我帶你回家。”玄辰伸出手攥住兔兒纖細的手腕。
“我自己回去就好,我知道路的。”兔兒掙開他的大手,往方才的大山方向跑去。她一口氣跑了許久,連方才那片山巒的影子都沒看到。她也不知道在堅持什麼,總想回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玄辰似乎很懂得她的心思,一把攬住她的腰身,“我帶你回去。”
“天帝!”崔珏前來阻撓,緊張的神色讓兔兒更加不安起來。
“讓她去吧。”玄辰望著懷裡的兔兒,眼底的悲傷如一朵即將凋零的花瓣,“去了,她就心安了。”
崔珏的手抓成拳,眼底的掙扎在經歷激烈的鬥爭,“難道讓她看到他……”崔珏沒有說下去,深深地望著兔兒,“聽話,別回去。”
“我我……”兔兒也說不清楚為何這麼想回去看一眼,明明她很厭惡那個怪老頭的!甚至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可能是他的悲傷讓她可憐他吧。“就去看一眼,看看他……怎麼樣了。”
崔珏終還是順從了兔兒的意思,與玄辰一前一後飛回那片連綿起伏的深山。方才他們打鬥過的地方一片殘骸,山林奇石几乎夷為平地。他就半坐在一顆折毀的大樹旁,支著腿一口一口的喝酒。
兔兒站在他的不遠處,上下看他那一襲雪白的長衫沒有丁點血色,總算放下心來。只是他那一頭蒼白到極致的長髮讓她心口一陣緊縮。他怎麼在瞬間就老的這麼徹底?即便容顏沒什麼改變,兔兒還是感覺到他已老到極限了。
既然他沒受傷,她也放心了,正打算離開,他低聲喚她過去。兔兒躊躇了下,小步挪過去,他將酒壺遞上來。
“跟我喝一杯離別酒吧。”他望著她明亮的眼睛,眼底浮現些許欣慰。只是那種似在看她卻不是看她的眼神,實在讓她不喜歡。但還是接過酒壺,喝了一口醇香的酒,唇齒間還是甜甜的味道。
“你要走了嗎?”兔兒將酒壺還給他。她應該歡喜的,為何不怎麼高興?
“嗯,去很遠的地方。”他又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不遠處玄辰的身上,神色平靜如水好似一些恩怨情仇都在瞬間泯滅,“哥哥,謝謝你。在我不在的那段日子裡,代我保護她和孩子。”
這一聲“哥哥”如火燙般灼傷了玄辰的心,灰色的眼底隱約有一絲顫抖,旋即湮滅在無邊無際的平靜之中。若不是他喚了這一聲“哥哥”,幾乎都忘記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兔兒。”他最後又看向兔兒,“我就要去見她了,為我笑一笑。”
兔兒努力咧開嘴笑,生硬的聲音在忍不住顫抖,“去見她?什麼意思?”她不懂,一點都不懂。“你找到你的妻子了嗎?”
“就要找到了。”他無力地靠在樹上,手裡的酒壺歪在一邊,不住有清澈的液體流淌出來,染溼了他的一襲白衣。他對兔兒招招手,聲音低弱似是醉了,“過來。”
兔兒靠近幾步,他冰涼的大手攥住她柔軟的小手,有一股熱流沿著他們握著的手不住流入兔兒的身體,融入四肢百骸,頓時身體變得輕飄飄好像有許多蘊藏的力量要衝出她矮小的身體。
“以後再沒人膽敢欺負你了。我也就放心了。”他舒緩一笑,目光飄向遙遠的蔚藍天際,有朵朵白雲在風中輕輕浮動。
“兔子……我叫你等我的。你可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