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的身體一點一點下沉,就在雙眸閉上的那一刻,她看到那抹豔紅身影如掙脫束縛的紙鳶扶搖而去。
原來這個紅衣女子便是傳說中的花水上仙——三界第一美人。
這一次,一朵清楚記住了她的模樣,原來落花宮冰棺內的絕美女子便是她的肉身。
玄澈是誰?自己怎會認識三千年前的天帝,為何從花水上仙空洞的眼裡看到了濃濃的嗔恨之色?
眼皮越來越沉,陷入一片紛亂之中。不知是夢還是現實,原來自己斷斷續續的記憶裡,竟然忘記了那麼多紛擾糾葛。她想起了臨水宮,想起了浣衣局,想起了桑嬤嬤還有地牢裡那些淫笑的衙役,也想起了和阿牛一起逃到落花宮,還想起了答應阿牛嫁給他,想起了阿牛的慘死包括自己命斷無殤之手的那一刻的痛苦絕望與憎恨。
原來在那一刻,她那麼恨無殤,恨不得殺了他!
她更想起了無殤對花水上仙的深情款款,還有那悲傷落寞的背影,皆是因為那個名叫花水的絕色女子……原來在無殤的心裡真正愛的終是那個女子啊!
心不再會痛,只想笑自己太傻太天真。竟然一時被他的溫柔多情蠱惑,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不知自己在夢中睡了多久,再甦醒過來,眼前依舊漆黑一片。清澈的海底深寂遼遠,隱有泛著熒光的小魚群遊過才能給周圍帶來些許光亮。模糊的視線卻什麼都看不真切,耳邊也只有魚群遊過水波流動的聲音。四下靜得嚇人,這裡好像是海底的最深處,所有的光亮與聲音都恍如前世般遙遠。
一朵想要逃走,可身體好像被定住了般根本動不得分毫,只有雪白的裙襬在海底隨著水波四散盈動。原來自己的魂魄已被封魂珠封住,代替花水長留海底自此永不見天日。
絕望深入肺腑,望著漆黑的遠方沒有一絲光亮,所有的希望也一併隕滅在這黑暗的海底。
會不會有人來救她?又有誰救得了她!肉身在魘境,魂魄在海底,自此便無人知曉她的去向了吧。
真是悲哀,莫大的悲哀。
有一種淡淡的疼如影隨形,默默閉上眼任由那種疼在寂靜中千迴百轉摧心蝕骨。
一朵不知自己在這沉靜的海底沉睡了多久抑或是煎熬了多久,恍若幾世那般漫長又如一夢般短暫。當無殤用鎖魂鞭闢出一條水路,向她緩步走來時,她還以為在做夢。
當他看到她時,他笑了,如這世上最美的煙花綻放,絢爛多彩照亮整個漆黑的海底。
一朵亦笑了,若真的只是夢,就讓她順從自己的心一次吧。
他說:“原來你在這裡。”
他又說,“這一次不管你跟不跟我走,我都會帶你走。”
海底太黑,一朵看不清楚他的臉,想要開口說話,又是不能言語。許是多日不說話,不會說了吧。
無殤摟住一朵的纖腰,黑色的衣袍將她雪白的身影包裹嚴實,一路飛行過了許久才出了大海。
原來這裡是南海深淵,世上最深的海底。四周設有多層結界,一般人很難尋到此處,故而無殤尋了許多年也沒找到花水的魂魄被鎮壓之地。
一朵被他包裹在衣襟裡,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只有他強健有力的心跳,還有他身上特有的冰冷清冽氣息。那麼好聞,世上最好的香料也調配不出的味道。雖然看不見,一朵也知道他帶她回了妖界,她嗅到了熟悉的妖界氣息。
耳邊又傳來眾人叩拜的聲音:“參見尊上。”
“門窗都關上。”無殤冷聲命令。
周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翠花細弱的聲音:“尊上可是帶娘娘回來了?”
無殤並未說話,而是將一朵小心放在床榻上,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她。也是,她而今只是一縷脆弱的魂魄,況且魂魄之內還收著一顆封魂珠。
離開無殤的懷抱,心又瞬時空了下來。眼前依舊昏黑一片,什麼也看不真切。貌似不僅僅是門窗關緊光線晦暗的緣故,想張開說話依舊不能言語。
耳邊傳來無殤輕柔的聲音:“你現在不能言不能動,無需焦急,我來想辦法。”
懸著的一顆心,在他溫柔的聲線下漸漸平穩下來。忽然覺得,只要他在身邊,什麼都不再怕了。
無殤又交代翠花和玲子幾句便離去了。
原來這裡是臨水宮,她在玄水明宮封妃後無殤賜她的宮殿。她想起來在臨水宮的院子裡有個和蓮池相連的池子,裡面亦養著同蓮池裡一樣的食人鯉。
玲子和翠花都很開心,守在一朵床邊滔滔不絕說個沒完。
先是翠花滿含淚光地抓著一朵的手,說道:“娘娘這三年去哪兒了!起先有人傳娘娘薨逝了,後來又有人說娘娘被蘇妃娘娘抓入地牢,再後來又有人說在冥界見到過娘娘。娘娘如今怎又落得只剩一縷魂魄?而且體力這般虛弱,只怕稍有閃失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