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華宮最近鮮少有人來,皇后王慧潔卻只帶著一個貼身婢女,也不宣告無聲無息地前來拜訪。她一身素色宮裝並不張揚,亦端莊典雅不失身份。宮女小心攙扶她沉重的身子,一手撐著腰一手護著高聳的肚子小心進門。一進門看見一朵,她便笑了。
“身體越發笨重了,走這麼兩步就氣喘吁吁,叫一朵姑娘見笑了。”
一朵趕緊迎上去攙住王慧潔,“皇后娘娘怎麼親自來了。派人過來宣召一聲,我親自過去覲見就好。”
一朵和王慧潔並不熟悉,只見過兩次面。一次宮中家宴,羽瑄帶她一併去了。一次在御花園偶遇,彼此並未多言過,只是相視一笑,一朵按照禮節對她行禮互相寒暄一下。她以後宮之主的身份問問她住不住得慣有沒有什麼缺的少的,儘管向她開口,一朵只道一切都好。
“即將臨盆了,多走動些有利順產。”王慧潔坐在臥榻上,貼身宮女芳雨趕緊在她後腰墊上綿軟的墊子。
春燕泡茶上來,一朵將茶擱置一邊,親自泡了一杯紅棗茶,端給王慧潔。她飲了口讚道,“一朵姑娘真是個心細如塵之人。”
一朵有點不好意思,她向來粗枝大葉的說。不過知道孕婦不易飲茶,大棗可以補氣養血,稍飲用些有益無害。
“皇后娘娘的產期就是這幾日了吧。”一朵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將薰香端遠些,免得燻到王慧潔。
“嗯,應該是這幾日了。不過本宮覺得,這孩子要懶月。”王慧潔輕輕撫摸圓滾的肚子,滿目慈愛。
兩人再無言,一片寂靜。
王慧潔望著窗外黃葉飄飛的景色,美麗的臉上漸染悲涼,“秋涼梧墮葉,春暖杏花開。一年四季年年往復盡相同,容顏卻易老,光華一去不復回。”她又看向一朵美麗嬌嫩如花的容顏,眼裡綴滿羨慕的光彩,“一朵姑娘這個年紀,正是最美好的時光。”
一朵有點慚愧,她可是一千歲的老妖怪了!
“娘娘國色天香風華正茂,不該如此傷感呀。”王慧潔今年才二十四歲,雖不似十六七歲少女那般嫩得能擠出水來,成熟的氣息和即為人母眼角眉梢流露的慈愛如春江暖水是一種柔婉之美。
王慧潔笑了笑,又看向窗外粗壯茂盛的梧桐樹,“本宮在一朵姑娘這個年紀,也剛剛入宮。封后大典上,皇上牽著我的手,在我耳邊告訴我說,從此以後我便是他的結髮妻子,自此白首不相離。那時,我是幸福的。”
她又說,她的棲鳳宮院子裡,也有這樣一顆粗壯茂盛的梧桐樹,寓意鳳棲梧桐,祥瑞之兆。她的一番感嘆,讓一朵難過起來,是她的出現改變了原本圓滿的一切。
“一朵姑娘千萬不要誤會。”王慧潔又飲了一口紅棗茶,輕輕放在矮桌上,手腕上雪白的玉鐲在碰到桌角發出清脆的叮瓏聲。“自從兩年前皇上從宮外得了姑娘之畫像,就掛在寢殿日日都要看上許久,那時我便知道皇上早晚會接姑娘入宮。這兩年,皇上苦尋你之態,我看出皇上對你之情異於對我和另外兩位嬪妃。皇上,是真心喜歡你。”
王慧潔望著一朵,目光裡閃動著盈盈的光彩。
一朵心頭一怵,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滋味,只低頭撥弄手中的茶碗不說話。
“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一朵姑娘可要珍惜。”王慧潔輕輕握住一朵的手,她的手掌很溫暖。
“娘娘就不傷心?”一朵的問話,讓王慧潔一愣,復而又笑開了。
“只要他開心,我便開心。”手又撫上圓滾的肚子,“而且我有我的孩子陪著我,怎麼會傷心呢。”
王慧潔的笑容很溫暖,如一縷暖陽照拂人心。一朵喜歡上了這個柔婉的女子,倆人又閒聊了許久,王慧潔才打個哈欠在宮女芳雨的攙扶下回去休息。
王慧潔猜的沒錯,到過了預產期,她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宮裡人都說,女兒懶月,只怕皇后懷的是位公主。春燕說,若皇后誕下公主,只怕將來後位不穩,宮裡兩位妃子都覬覦後位已久,而其父親又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顯赫,也在暗中拉攏關係鞏固根基。春燕深居後宮自然不知這些暗潮洶湧的勾心鬥角,都是聽人傳的。
一朵也悄悄暗示問過王慧潔,她只道,只要是她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歡。慈愛地撫摸肚子,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將來定是個仁愛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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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悄悄撫向心口的寶瓶,王慧潔腹中胎兒已早定型,不管是男孩女孩,若阿牛將來有這樣一位母親一定很幸福。他從前總說他娘太兇悍,時不時就打得他面體鱗傷,耳朵都擰變形了,很羨慕前山魚妖的娘,溫婉如水慈祥又和藹。
心中漸漸有了決定,和王慧潔走的也更近了。時不時就去棲鳳宮和王慧潔坐坐,有時候下一盤棋,有時候一起在梧桐樹下的落葉紛飛一起繡小孩子的肚兜。
一朵女紅很差,王慧潔就細心教她,指點她這裡如何下針,那裡如何配色。
一日正和王慧潔在矮榻上學編瓔珞,只聽王慧潔“哎呦”一聲,捂住肚子臉痛苦擰作一團。一朵知道王慧潔是要生了,趕緊讓芳雨去叫早就候在棲鳳宮的穩婆。
羽瑄和另外兩個妃子也都來了,一朵也跟著他們都守在大殿外。殿內傳來王慧潔一聲聲痛苦的哀嚎,急得羽瑄在外面一言不發。羽鸞也來了,卻被兩個妃子勸退,說一個姑娘家不宜在這種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