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站在花轎外,朗聲說:“帝姬,下來吃飯了。”
沈容染用手攥著紅蓋頭一角,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說:“我不餓,不用了。”
沈忱又說:“下來吃飯。”
“真的不用。”
沈忱略帶煩躁的聲音在轎外響起。“哭了一下午了,下來。”
沈容染沙啞著聲音低吼了回去。“我說了我不吃。”
沈忱無奈地看了轎子一眼,轉身離開了。
沈容染掀開轎簾痴念地看著他的背影。
帝君,此別,我又只能躲在角落等千百年,看你一眼了。
宇留國在南境以南,和南境隔著一條波濤洶湧的雲江。
彼時正逢早春二月,新雪初融,鶯燕初歸,迎春已開,寒流未逝。
沈忱將她送過雲江就要折返。沈容染披上那件黑色鬥篷,從花轎上一步一步走下。
“見過國主。”鳳冠的珠簾並未完全遮擋視線,她能隱約看到國主的臉,白皙俊秀,像個翩翩公子。“帝姬安好。”
沈忱拱手說:“帝姬,臣歸國了。祝國主和帝姬琴瑟和鳴,白首偕老。”
這話就像一把刀,一個字一個字插進了沈容染的心裡,插的血肉模糊,連帶著沈忱的臉在她眼裡變得模糊。
沈容染趕緊掐了自己一把,眨了眨眼睛。“多謝先生,只願先生千歲長健,歲歲歲歲安好。”
“臣多謝帝姬。”
沈忱走後,她還是哭了,哭了很久很久,哭的國主手足無措。“你是不是想家?”
“你哭的好醜,別哭了。”
“別哭了,我會對你好的。”
“你別哭了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不哭了,不難受嗎?”
“你不覺得我很煩嗎?”沈容染抹了一把臉,頂著通紅的眼睛看著國主。
國主抬手替她把頭上的鳳冠摘了,又拿著一塊帕子細心地替她把眼淚擦幹,笑著說:“不煩不煩。”
沈容染僵住了,任他幫自己擦掉眼淚,半晌後才小聲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國主笑說:“你是我的妻子嘛。”
“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這句話被風吹起,在雲江和天空之間晃蕩了幾圈,猛地一下砸進了國主心裡。
國主輕聲問,輕到沈容染都沒有聽見。“是嗎?”
“國主,對不起。”
國主不在意地說:“沒事沒事,都說女孩兒是水做的,哭也很正常嘛。”宇留國風俗,婚嫁大喜,是不能哭的,不吉利。
沈容染錯開了眼睛不敢看他,她說對不起不是因為這個。
四月,宇留國主與天朝五帝姬大婚前夜,帝姬染病暴斃。
南境將軍府書房內,沈忱看著書信上的帝姬割腕自殺六字,空坐整夜。
混沌之地永遠沒有安寧的黑夜,賭徒的喧囂,兵戎的碰撞,高樓的清歌湊成了一整片的繁華夜色。
街角的杏花樹無風自動,一瞬之間滿樹杏花落盡,樹皮也開始變黑,有枯死的預兆。
倚在杏花樹下的兔子悠悠地從花瓣中爬出,搖身變成一個白衣少女,衣擺綴著毛茸茸的白邊。
“疏杏姐姐,你怎麼了?”
杏花樹慢慢的化身成一個少女,靠在白衣少女身上,臉色慘白。“我用了割腕密法。”
“啊!”
沈容染說:“煢煢,你先帶我去河邊,再去凡間幫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