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不配,真的不配。
不配有這樣萍水相逢的關心,謝家一家人,朱顏母女。
他們其實並不想從她這樣一個一清二白的外地丫頭身上得到什麼,她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們想要的,但就是因為他們對她無緣無故的好,卻要白白的承受別人的質疑。
甚至,包括她自己。
她忽然覺得自己齷蹉卑鄙,不能原諒。
她已經混濁了,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的牽連清白高尚的人?
瞬間,她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說出自己生這場病的事實。
否則,她謝琪安欠他們的就是太多了。
看見謝家豪夫妻進來,主動迴避的護理聽見謝琪安發出劇烈的咳嗽,趕緊走進病房,清理謝琪安的咳痰。
咳嗽了一陣子,看見護理清理完畢又退出去,謝琪安才有些喘息的說道:“對不起,大嫂,大哥,不是你們那麼想的那樣……我淋雨生病不是因為碼頭上的那些倉庫,我是……在颳風下雨的時候,步行了幾個小時去雲川路……”
終於說出這句如鯁在喉的話,謝琪安直覺的自己的手腳都有些發涼了。
“我一直在欺騙你們,對不起,還讓乾媽和阿姨擔心……”
謝琪安以為自己會哭,無論出於什麼心情。
但是,她感到自己的內心卻越來越平靜了。
她一直想說這句話已經想的太久了,所以一旦吐出,竟然是無比的輕鬆,好像終於卸下了一副長久的挑在肩上的擔子,那種短暫的如釋重負已經完全的控制了她的情緒。
謝琪安不明白,她彼時的心情是那種壯士斷腕似的的悲壯絕決,眼淚反而顯得無足輕重,根本就流不下來了。
她能和誰解釋的清楚?自始至終,她都是不想欺騙,只想離開的。
她一直在想,只要她對著謝家豪說出這句話,一切就有可能全部結束了。
她在雲都的工作,她和謝家所謂的親密關係,她在謝家人心目中的形象,都可以隨之土崩瓦解。
特別是像現在,還是當著朱顏的面。
好吧,她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們,她只是一個虛偽的兩面三刀的女人,在利用著他們一家人的同情心。
他們為她花的錢根本就不值得。
但是,謝琪安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心甘情願選擇懲罰,心甘情願領受唾棄,而不是繼續糾結下去。
當她突然面對朱顏時,才明白她的心裡承受能力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謊言終歸是謊言,遲早有被拆穿的一天。
與其被別人戳穿而讓自己無地自容,不如主動坦陳,或許多少還能保留一點可憐的尊嚴,讓給自己離開的姿態稍微從容一些。
誰都不是傻子,千萬也不把別人當傻子,特別是謝家豪謝芳兒朱顏他們這樣的人。
她已經騙了他們,她無法容忍自己再繼續去博取他們的同情關愛。
謝琪安知道,那樣她就會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
他們並不欠她什麼,她欠他們的,她根本就是無力償還。
現在,她只想早點離開。
面對一群對你有恩的人,一個有著敏銳感知的人就應該知道,哪怕一點點微小的欺騙也是罪大惡極,也是愧莫敢當。
就像一場一開場就註定無法終場的戲,因為些微的差池,謝琪安決定選擇退場。
“大哥,大嫂……我想辦理出院。”
謝琪安嘶啞的嗓音掩蓋了她的虛弱惶愧,她低低的垂下頭,不敢去看朱顏,更不敢去看還在忙著控制萘萘的謝家豪。
萘萘沒頭沒腦的聽見謝琪安說要出院,頓時歡呼一聲:“歐耶,小姨要和我們一塊回奶奶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