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潘這個人有個很好的優點——他做事效率很高。隔日,就有一個自帶香煙和雪茄的年輕日本女人住進來了。
日本女人的面板很白,烏發如雲。但是一雙輕佻的眼神,讓人感覺很不安穩。沈悅用英文和她打招呼,日本女人根本看也不看她。沈悅以為她不懂英文,再說了自己也不會說日語。於是一整天,兩個同居人根本沒交流。
晚上潘過來看她們,日本女人用日語問潘:“這就是那個中國女人?她看起來像是個處女。”
“她可不是什麼處女,她的肚子裡有孩子。”潘似乎在抱怨:“陽子,你只管看住她。這個女人雖然很麻煩,不過她是小坂先生要的人。”
“小坂先生只愛錢和古董。老實說吧,她值幾個億?”
“可以買一萬個你媽!”潘如此說道。但日本女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算了一筆賬:“那就是一萬億日元。”
等潘走了以後,日本女人就開始抽煙,仔細打量著她這個“一萬億日元。”沈悅討厭這一股煙味,於是冷漠以對。實在受不了,她就去開窗通風。結果看到外面站著黑人喬治,也不知是哪個眼神惹怒了他,喬治就過來敲門了:“臭女人,你給老子滾出來!
“臭喬治,老孃要睡覺了!”日本女人用英文罵道。
“是陽子?!”喬治看到了她們,暴戾的脾氣立即收斂了一點:“哦,潘居然讓你住在這裡!”
“是老孃自己想住,怎麼,你還能攔著我不成?!”
“好吧,好吧,你愛住在哪裡就住在哪裡,愛睡哪個男人就睡哪個男人!”喬治唾罵了一句,然後就走了。沈悅鬆了一口氣,無力地扶著床沿坐下。這種日子過得真是生無可戀,幸好還有一個孩子,一個念想支撐著意志。
“怎麼,你害怕他?”陽子走到了她的身邊。
“喬治一直想殺了我,他好幾次在門外用手.槍的準星瞄準我的腦袋。”
陽子“噗嗤!”一聲笑了:“喬治不會殺死你,一萬億日元若是死了,小坂先生會把他丟進地獄裡去。”
“為什麼我值一萬億日元?”
“因為我的母親值一億日元,潘說你值一萬個我媽,那就是一萬億日元。”
陽子又開始抽煙,圓潤的雙唇被燻出了淡淡的黛青色。沈悅無言以對,這個陽子身份神神秘秘的,但是這裡的男人都要讓她幾分。這就夠了,她不是要找一個知心朋友,只是想找一個不會傷害自己的同居人而已。
就這樣,同居生活平平淡淡過了一個月,期間,她的肚子漸漸大了。
陽子並不幫她做事,也不照顧她。白日出去,晚上回來。睡覺的時候各自有床,除了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實在沒其他關系。
潘說陽子是個女支女,但沈悅看她實在不像。很快,她又從門外那些看守的嘴裡面聽到一點訊息:陽子有個母親,曾經是小坂身邊的重要人物,因為犯了大錯被關押了起來。但是母親的餘威仍在,所以山上的人不敢欺負陽子。
至於母親是什麼人,犯了什麼錯,沒有人敢提那件事。
日子兜兜轉轉,漸漸入了冬。天冷要穿棉襖了,沈悅預計自己的待産期在明年二月的尾巴上,所以開始為嬰兒準備冬天的衣服。這一類的手工活,她做的並不好,也沒人教過她怎麼做。只能摸索著做了幾件不像樣的。
當她給衣服剪線頭的時候,陽子從倚窗的姿勢中收了回來:“你的丈夫叫做杜以澤?”
“杜以澤是我的弟弟。”她不願意承認這個身份,一旦承認了,就是給小坂裕生一個把柄。
“別裝了,杜以澤為了你和孟建林的人幹上了,他們甚至把孟建林的兒子給弄廢了。你說你不是杜以澤的什麼人,誰會信?”
“小澤他怎麼了?!”她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陽子神秘莫測地笑:“你果然是杜以澤的妻子,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他居然也娶妻生子了。”
“你認識小澤?!”她不敢置信。
“我沒見過杜以澤。”陽子靠著窗戶,繼續抽她的大煙。外面的飛雪慢悠悠地落下,她的目光遊離沒有焦點:“不過我的母親見過杜以澤,她是除了潘以外,小坂先生手下最好的殺手。但是現在她困在了這裡,和你一樣。”
什麼記憶被忽然喚醒了,沈悅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而陽子依舊保持觀望的姿勢,但面前的人,隱隱約約和什麼身影重疊了。她忽然想到一幅畫面——蝴蝶夫人號沉船當天,有一個女殺手和潘一起屠殺了全船人。緊接著啼哭的聲音,暴露了杜以澤的存在。潘把嬰兒抱了出來,交給了那個女殺手。
女殺手面無表情,她的衣服上全部是血跡。滿手也都是血腥,卻抱著這個陌生哭泣的嬰兒。潘告訴女殺手:“帶回岸上處理。”
但是十幾天後,嬰兒卻出現在沈陽天使之家的垃圾堆裡,被孫爺爺所救。
沈悅的目光轉過去,她忽然明白為什麼潘派這個女人過來了。潘絕對不會想要她死,所以派了一個不會殺她和孩子的女人過來。
“替我謝謝你的母親。”她說,陽子默不作聲,彼此都預設了什麼。但是這個什麼,在這座山上是禁忌,因為軟弱和善良,是一個殺手最大的忌諱。而重重罪惡之下,唯獨這一點善念猶存,卻保護了她今生今世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