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杜以澤稍微動了幾下,頃刻低吼了出來,終於這一遭也發洩完畢,趁著軟的時候,他退了出來。又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沈悅這才擠到他的身邊,撐起半邊身子——杜以澤也側過臉看著她,四目相觸,她幾乎都看痴了。
杜以澤眼睛的色澤十分漂亮,堪比外面的星空,他的身體不穿衣服比穿衣服好看,還有他微微垂目的時候,又深邃的要命。
“姐姐,你看到什麼時候才睡覺?”顯然,杜以澤有點不耐煩了。
“小澤,不,杜以澤,剛才的問題我不是要計較你怎麼看待我,其實你離開我也好,和我過一輩子也好,我都做好了準備。”她的語氣中,帶著那種男人不能理解的,屬於女人的獨特感情:“我只是想知道,假如你知道了那件事會有什麼影響。”
“什麼事情?”他更加側過身子,看著她。
“今天,我說一件鴟鴞玉佩有問題,不是因為它是贗品,而是因為它來路邪門。東西是戰國的不錯,而且來自於皇族,屬於一位被殉葬的女子……古董上面全部是怨念……”她低著頭,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在講故事呢?”
“是,而且現在十二點,我從不知道原來你喜歡在半夜三更講故事。”
她就繼續講故事:“那麼,小澤,我再講一個。1922年,有個小姑娘出生在沈陽,她是當地的名門閨秀,天生有一對鑒寶靈眼,那是一雙能夠看透所有古董故事的眼睛……她很小的時候,父母都病死了。於是她和爺爺住在一起,學會了鑒定……後來,在那個湖底,她被陳友諒大軍的亡魂給吞噬了。一轉眼,她又投胎成了另一個小姑娘。”
杜以澤左手墊住後腦勺,閉著眼睛,看起來是睡著了,但是她知道他醒著呢。
於是繼續說,繼續說現代的這一段故事。他們分別了何止兩年,而是差距了七十年的時光流轉。直到眼下,這一步生存死局來臨的時候卻情投意合了起來。
講完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小澤,你說她該怎麼辦呢?好像她怎麼做,都是一個囚徒呢。早知道如此,不如早早死在鄱陽湖底,或者幹脆不投胎算了。她真的很累,活在這世上,要麼是被算計,要麼是算計別人。”
她頓了頓,卻是忍不住心酸起來:“我不知道你們聰明人怎麼想這種事,我其實不聰明。我……我小時候除了學鑒定,其餘的天賦都很一般……我的國畫總是畫的很差,唱歌不好聽也學不會下象棋。還有,還有算術……不是笑話,我直到上女子高中,乘法口訣還不怎麼會背。”
杜以澤的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像是為誰無奈。
她垂頭喪氣道:“別人說我是大小姐,沈家嫡系長孫女。所以要好,什麼都要好,我也就裝作自己什麼都好。但是我明白的,我其實是個一般人。逞強著對外界宣佈自己智商高,身份高,涵養高。其實那只是為了滿足爺爺對我的期許罷了。”
因此,面對眼下的難題一點法子也沒有:“你看,現在我打回原形了。事實證明我真的是個普通人,換了誰去做沈家大小姐,也許都會做的比我好。但是,但是我現在不想當大小姐,我也不想當沈家人,我也不想要鑒寶靈眼。”
她也閉上眼:“……我想……能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就這麼簡單。大概是那鯊魚啃食屍體的一幕,讓自己明白了死也可以那麼可怕,也會彌漫出紅豔豔的一大攤血,也會把所有的器官全部浮起來,變成令人惡心的東西。所以,保持身軀完整地活著,才會變得那麼的美麗動人。
從來沒哪一刻,她希望自己能失憶了忘記自己姓沈。
說完了,她的手也快撐著身子麻了,於是不撐著,改成側躺著。忽然一隻手臂伸過來,把她捲入了懷中,她聽到他的心跳很有力。
“姐姐,你真是個白痴。”杜以澤用了很無奈的口氣:“你早點說你的眼睛有這項功能,我就可以在今天的季度策劃裡面加上一條:開發利用什麼鑒寶靈眼,估計利潤是幾個億一季度。嗯,這還是你特有的,因為沈家人已經絕了。”
她伸出兩根指頭,揪他的肉。能不能說點正經的話題?!
“不過姐姐,你剛才說的故事我很有興趣。你說你陷入了一個死局,要麼是和那夥人合作,打撈起沉船寶藏,要麼是不合作,那麼所有參加訂婚宴席的倒黴鬼都會成為下一個秦小蝶。嗯,你所有的推理都是基於一個事實上的。”
她抓著他的手,他抽了出來:“你覺得,那什麼小坂先生和見鬼的白化人僱傭軍不可戰勝。”
“對。”她承認:“萬常青還只是他們合作夥伴的其中一個,我不知道他們的勢力到底有多厲害。我覺得我是肯定對付不了……”
“所以白痴姐姐。”他又罵了她一次:“你對付不了,你是把其餘的人都看做什麼了?嗯?你把麻煩說出來,你看我幫不幫你。不過以你的白痴想法,你大概覺得:這種事把杜以澤卷進來是自己的錯。我看你從頭到尾只做錯了一件事。”
杜以澤扳過她的下巴:“姐姐,你有什麼資格覺得你的命只是自己的?”
她有點出神,但是他的吻已經落在她的下巴上:“姐姐,你的命現在至少一半是我的。既然你是我的東西,那麼我有權力要求你活下去,給我好好活下去,別想那些複雜的事情。到北京後,咱們可以先考慮生個孩子再說。”
“……”她的腦袋有點不夠用,杜以澤在說什麼呢:“什麼孩子?”
“當然是我和你的孩子。”杜以澤倒是條理清楚,還一副“你怎麼這麼蠢”的表情:“爺爺他現在不太可能接受你。但是他老人家最夢想要一個重孫子,我們老杜家三代單傳慣了,他過去的一段時間也以為杜家斷子絕孫了。要是他知道你肚子裡有了我的孩子,別說讓你進我們老杜家的門了,你要美國華爾街爺爺他也會給你買下來。”
她眨巴著眼睛,想想生一個和小澤的孩子,卻覺得那個未來美妙得跟夢似的,連手都不由自主抓住他:“你說的是真的嗎?你21歲不到,我也才22歲,我們這麼早就要孩子?!”實在太早了吧……
但杜以澤卻是篤定道:“對,早不早無所謂。反正你將來都是要給我生孩子的。”又加了一句:“記住了,我們的孩子有爸爸媽媽,他不會是孤兒,也不會離開他的爸爸媽媽。”
她這時候,才確信他的話是真的。不由自主卻是喜極而泣——如果能那樣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