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嘆了口氣:“我爺爺也過世了。我是奶奶一手帶大的。現在家裡,也就剩下一個奶奶了。”
這是她第一次聽一個現代人談及家庭。顏洛是個大方直爽的女孩子,並不忌諱她是個陌生人。兩個人走到休息室,聊了一會兒。聽到她是孤兒院的孩子,顏洛震驚了:“孤兒院的?!那你……怎麼成了我們公司的鑒定師?”
“小時候看過這方面的書,記得比較牢。”
“難怪。”顏洛沒懷疑,又問她:“那你有幾個弟弟妹妹?”
“八個。我是老大。”當然,她只見過七個。第九個孩子,一個叫做二狗的小男孩,從沒見過。
“那孤兒院的生活,很困難吧?”
“不錯。”她嘆了一口氣,說到“天使之家”的現狀。也是唏噓不已。九個孩子,三個不同程度帶病。還有一個在外鬼混。
“要不然,晚上我去你家看看?”顏洛很熱心道:“幫你的弟弟妹妹也做一點事嘛。”
沈悅點了點頭。她也算是幸運,一進公司,就碰到這麼好的人。於是道:“孤兒院晚上太忙了。要不然,你週末的時候來。”
“就這麼說定了。”
下班回去的時候,顏洛陪她走了一段。經過農貿市場,她進去買了點菜。洋蔥擺不壞,雞蛋便宜賣。結賬的時候,顏洛搶著替她付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顏洛則道:“沒事兒。替我向弟弟妹妹們問聲好。等到星期天,姐帶糖給他們吃哈。”
告別了顏洛之後。沈悅就坐上了公交車,回家。
車廂裡,不知誰在播放手機音樂。咿咿呀呀的中國風。是珈藍夜雨,洛陽長安寺。她側過臉,看到歌曲名《煙花易冷》。真奇怪,為什麼不是個女孩子唱的。印象中,大上海的舞臺上,這種靡靡之音都是女人的專屬。
車到站了。她拎著菜下了車。然後順著小河往回走。周圍是安靜的筒子樓。黃昏傾瀉,將最後一縷彩霞收斂。聽到前方有什麼動靜,下意識地抬起了臉,她的目光越過基督教堂那尖尖的塔尖,落在了前方一群小孩身上。
小孩圍著小孩。而她,宛如被蠱惑了一般。看向了最中央的那個孩子——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身條還瘦瘦矮矮的。但下頜揚起,弧度好看。睫毛又長又密,大眼睛,黑白分明。肩膀略寬,適合依偎著梵阿玲的弧度。
真漂亮。天使一般的小男孩。但全身上下很髒亂。小男孩把手插.進鬆鬆垮垮的褲子口袋裡。眼眸中帶著反叛的倔強和冷漠。
這年紀,這容貌,和這眼神,這裝束搭配,令人感覺一聲嘆息。
而林悅的記憶後知後覺地跳了出來。告訴她這男孩叫做二狗。沒錯,孤兒院的第九個孩子。因為發現的時候,和一條狗在一起。所以取名二狗。
真沒想到,最後一個孩子,居然這麼……美。
眼下,彷彿是一群小孩圍攻他。二狗的臉上已經黑漆漆的,是被抹了泥水。而另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正在拿著竹條抽他。但是二狗一聲不吭。
沈悅走了上去,要阻止這群毛孩子。但她手無寸鐵,很快,孩子們的目標轉變成了她:“哪裡跑出來的母豬!”“砸她!砸她!”“臭娘們,滾一邊去!”菜,落到了地上。沈悅想,自己是不是犯傻。怎麼不叫大人來。
她奮力反抗著,但是這群熊孩子,根本下手沒個輕重。
正在想怎麼辦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住手!”然後,一個野孩子,飛了。沒錯。飛了。她傻了。看著剛才的“受害者”二狗,飛起一腳。踢飛了一個野孩子。與此同時,他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砸向了帶頭的一個大孩子。
所有人都傻了。只有二狗吐了一口吐沫。道:“再打我姐姐,我把你們一個個殺了。”
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說“殺”這樣的字眼。單薄的手上,拎著一塊大磚頭。眼眸染血色,好像隨時就要和誰拼命似的。
其餘的野孩子,居然被嚇得不敢動彈了。
沈悅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但是!人在這種窘迫的境況面前。想的不是協商,報警,等等俗辦法。她心知肚明,紅了眼的混混,就像殺了人的日本鬼子那樣可怕。所以她拉起二狗的手,就往天使之家跑。一群人追,但是沒追上。
一口氣跑到了天使之家門口。關上鐵門。沈悅才站住了腳:“呼呼呼,二狗你……”
二狗松開她的手。很嫌棄的表情:“我叫阿澤,別喊我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