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想到這樣?我們跟他們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為他們拼命那裡有為自己拼命痛快?”
“我就隨便一問,總覺得沙匪不可能祖祖輩輩幹下去。畢竟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每個人都有舐犢之情,替後代安排,總沒有期望後代作匪的。”
阿日都固執地說,“我不覺得作沙匪有什麼不光彩。我十歲的時候,我爹爹就在一次劫道時失手被殺,阿日娜剛剛出生沒多久,我娘聽了我父親的死訊,把眼睛都哭瞎了,沒多久便走了,我和妹妹相依為命艱難度日,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做沙匪了,想來已有近十四五年。”
“你十歲的時候,爹爹便因作沙匪而喪命,少年喪父,繼而喪母,是人生三大不幸之一,你不覺得悲痛麼?你如今也作沙匪,那你的孩子將來……若與你有相同的經歷,你現在想想,會是什麼心情?而那些帶著貨物財寶路過你們地盤的人,他們家中也有父母妻子兒女,也在日日盼望著自己的家人平安歸來,卻無辜被你們殺掉了,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卻突遭橫禍,他們的家人該是何等的悲痛欲絕,你想過沒有?”
阿日都聽了常久的話,陷入了沉思,漸漸變得煩躁,不耐煩地問,“你問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常久淡淡笑笑,“你作沙匪多年,習以為常,你們這裡的人也都習以為常,不以為異。可是我們忽然闖入你們中間的人並不會這樣想。剛剛在大氈房那邊,幾次聽阿麗達提起說我要跟你生一堆小王子和小公主,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就算我不是漢家公主,也不會要嫁到突騎施去和親,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只要我的想法是正常的,我便不會嫁給你,別的跟我一樣普通一樣想法的女子也不會嫁給你。你若是不想作出改變,你們世世代代便只能在你們這個小圈子裡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因為,每個沙匪之外的女子都會不可避免地想到孩子將來作什麼,誰會想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作沙匪?不知道,你可想過這些?”
阿日都開始煩躁地踱步,他惱怒地問,“你要我放走姓宗的,我便放走了。照你說的,他們不會再來贖你。你應該安安心心在這裡待下去。你如今這麼說,是不是後悔了?或者你是不是跟姓宗的說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話,他會帶著你們使團的護衛還有安西北庭計程車卒一起來圍剿我們?果然如阿希爛所說,你會給我們帶來血光之災?!”
“看到你特別照顧我,跟你說句心裡話吧,還把你給惹毛了。算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不過,我可跟你說,我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將來作沙匪的,你還是好好對待阿麗達吧,別讓她找我的事,我並不想招惹她。”
“阿麗達我自會去管束她。你自己也必須好好待著,不要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沙匪王警告她。
常久笑,言不由衷,“我是逃婚出來的,三兩年內是無地可去的,賴也要賴在你這裡。”
“如此最好!你便有什麼想法,想走也走不脫。我不會幹人財兩空的事!”
常久笑笑,點點頭,說,“我累了,要歇息一會兒,你去忙我的吧。”
阿日都聞言,退了出去。
常久躺在床榻上,並沒有入睡,而是在想心事,她心裡明白,她要阿日都放走姓宗的,實在看不上他那付惶恐將死的樣子,看見就心煩,她要他帶的話也是她確實想要李臨淮和韓王他們照做的。只要懷西安好,嫁妝還在,就趕快直奔突騎施吧,不要再來找她,弄得夜長夢多,再變生意外。
但他們會不會聽,她並沒有十分把握,尤其是那個李臨淮,他在黑塵暴之後,獨自堅持找她,不肯放棄,最後終是救了她一命,她對他十分感激,尤其是那夜前後他與她之間的親密,確實讓身處脆弱中的她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然而回到使團後他的突然轉變,也確實傷了她的心,她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無論他為了什麼,那麼對她,都狠狠傷了她的心,既然想疏遠她躲避她,那兩線行進時便不要再管她,在她跟他說了絕情的話之後,他卻又要她跟著他的線路走。真是讓她莫明其妙。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他想什麼她已不想去探究了。
只是,這一次,若是李臨淮知道訊息,會不會再像上次一樣,那怕只剩他一個人也要堅持找來?這是她最不想看見的。是以,拿捏好時間,儘速逃離,就成了她眼下迫在眉睫的問題。昨晚太累,她也不會那麼早急著離開,是以也沒有注意氈房哨位的問題,今晚,就必須注意了。是以,在這樣的時刻,她不想跟任何人糾纏不清,影響到她的謀劃與行動。
還好,除了那兩個壯實女子來給她送衣物、食物、洗漱的東西外,並沒有人來打擾她。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悄悄潛出氈房,似隨意漫步,其實是在暗暗察看周邊有無崗哨,一看之下,四處都很安靜,她甚至走了更遠一些的地方,沒有任何發現,她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心裡非常不踏實。而且,她在夜晚溜達了一圈後,對於自己是否有膽量在黑夜裡逃離產生疑惑,白天她都有可能辨不清路,黑夜裡更是不用想。轉了一圈,她徹底放棄了黑夜逃走的打算。
黑夜沒法逃,那就只有白天了。白天想逃,那目標就太大了。必須好好謀劃一下。回到氈房後,她從黑羊皮小靴的夾層裡取出宗正君給她的那把匕首,將它壓在枕上,躺在床上,開始思謀逃走的事,她徹夜難眠,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最後,她把主意打到了阿日娜身上,她對阿日娜有一種直覺,覺得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或許可以利用一下,這也是無奈之舉!她真要留在這裡,一直不離開,對於這裡,也未必是福,若李臨淮較勁兒,不找到她不肯罷休的話,那麼她倒真有可能如阿希爛所說,給這裡帶來一場兩敗俱傷的血光之災,這亦是她不願意看見的。她倒唯願李臨淮可以聽從她讓宗正君轉告的話,若真是那樣,她的逃走不急在一時,便可從容多了,她不敢押這個注,宗正君那個窩囊廢,他能不能找回去,她都很懷疑。
卻說李臨淮輕車簡從只率百餘騎護衛著懷西公主、韓王和蘇子翰一路前行經過兩日行程于于第二晚上到達了約定會合的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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