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離去,姑娘所求著實不難。”
“總歸不如自己也能動手來得方便。”
“洱顏,如有時間,我們定可以聊很久。”
......
一手托腮,一手百無聊賴的撥著琴絃,琴音亂雜而殘斷,透出了幾分詭異。琴前那隻名曰“玄蠱”的鏢通體漆黑,也絕無好形狀可言。心中的念頭在蔓自生長,細細掂量來又平添了許多惱意。
“小主啊,你何時修得這琴技竟是能生生奪了我的力氣。”零蝶猛得往地上一坐,“我便是連站著都暈得慌。”
“你自己一味躲懶,還把責任往小主身上推。小主那突有變化的曲風和好幾日的茶飯不思,本已是心有鬱結,你再多言,小心小主斷了你的吃食。”零梔笑得起勁。
“我何來鬱結?不過是因為......琴前這鏢太醜了。對,太醜了!!不過思忖著這玩意這樣小,約是也沒有什麼旁的用途,上頭有一隻類似鷹雕之物,頭上卻長角甚駭人......零梔,丟了去丟了去。”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們幾個牙尖嘴利,又是從來都是不願意讓我接觸刀劍的,這點心思自然不可讓她們知曉。
“那是蠱雕,食人。”突然在坡叢裡響起了一道聲音,著實嚇了我一跳。
最近我實在是太會做夢了,一晃神全是一幕幕以前的場景,大抵不是個好現象。現今日頭都還那樣滾圓地掛在天上,平白的有了幻覺我也不好把驚訝之色顯露出來,不然,被零雪零月倆人精捕捉絲毫倒是不好解釋,等會也有必要去零白那裡討要點什麼藥來遏一遏我信馬由韁的思緒。
“前些日子,我將一隻玄蠱留在此處,想萬事憑緣,總能再相見。”來客有語低沉,帶了分毫笑意,“歸去後卻有寢難安,食而寡味,終日恍然無解。偶得點化,緣在人為,今日無事便過來了。”
“這物件,很是好玩。洱顏姑娘,你若不會,我可以教你。”等到這一聲響起,我才明白過來。這聲音,恐怕是真的......慌亂間發現她倆早已示意我這只鏢的主人早已站在我身後,我卻仍然在滔滔不絕,這可是大大的不好。
“你怎麼,回來了?”回頭,見叢枝掩映下有一人緩緩走來。換了一身衣衫對於我,此人明顯陌生了好幾分。深知自己孤陋寡聞,便沒有對靜軒這一身不倫不類的衣服有些點評,只覺得上衣這樣短,袖口如此窄,看得我是渾身不適。
大抵是布料不足的應對之策。
“我居於山底宮之疆,這山,一直都在疆域邊境上,那我多少也算你們的鄰居。不過串這個門著實難,花了三四個時辰。”他發覺了我有些肆無忌憚的眼神,拂了拂衣袖,掃下了肩頭的幾片黃葉,噙著笑意,“幸好,還算及時,不過又是狼狽一身讓你們見笑了。”
“啊哈哈無妨無妨。小主,我們去幫襯裡邊的,順道叫廚房多加幾個好菜。”零梔拖帶上了零蝶,“零白說了,你得多曬曬太陽。靜軒先生,你自便,我們先行離去。”
他將佩劍包袱隨手擱置在一旁,坐在我原坐著的絃琴前面:“當日靜軒躲避追殺,得此處庇護,可生死不明,家人有念,趁夜色而走,不得已不辭而別。不知今日歸返,是否歡迎。”
“我......居於山頂極少見人,既已再見面,就是故友,哪有不迎之禮?”我在靜軒的對面坐下來,“你已告知且留了玄蠱,不辭而別此詞甚是不妥。我剛剛也是無聊至極,胡言亂語多有得罪。”
他輕笑一聲,沒再言語,嫻熟地將手搭在琴絃上,指尖挑抹下,恍如春日,山澗泉水淙淙,桃花枝頭,一人回眸。
這種時候,我自是少不了要端詳他一番的。
恰巧零雪端了一杯茶水過來,許是剛煮沸,騰起一團氤氳霧氣,再看他低垂著眉眼,白淨的臉......
“像......蒸饅頭......”情不自禁地自囈出聲,才發現琴聲已停,四目相對,尷尬之餘,卻仍對我終於感到腹中饑餓又突如其來古怪念頭暗自偷笑。“啊,那個,我是說,真好聽,呵.......你竟也會琴?”
他道:“見你這般乏意,定是無聊至極。我也算是個適齡男子,總是要會一點技藝博人一笑罷。”
於是,我才知道,跟我閑聊,一定是很不愉快的經歷。我聽不懂了,便不愛搭理,而大多時候,我都是聽不懂的。他的語氣明明是說這件事人人都該知道一般,我總不好開口便問什麼是“適齡男子”吧。
誠然,能跟我說話的也少的可憐。幸好身邊不盡是零霜零星這些悶葫蘆,好歹她們幾個在跟了我之前,多少也算是見過點世面的,趣聞軼事是張嘴就來。那時的我就要跟在後面,拿著各種吃食去換故事聽,消磨數不盡的冗長時光的。到如今,她們也早已沒有什麼新花樣了。
平日也還好,開始忙碌起來,三言兩語也是顧不上的。若是漫漫長夜或天有雨雪,時間就格外難打發些,聽雨點滴寒夜天明也都是尋常事。我是個不愛閑著的性子,總是要胡賴在零白的床上,纏著她倒腦汁地胡謅也要給我謅出來地講故事。
其他人是不願湊這個熱鬧的,就我和零白躺在床上,零梔和零蝶捲了鋪蓋就在地上,床頭點一盞微亮小燭,分外好眠的夜。
我就突然很懷念,以後,以後的以後,還不知道還有多少年月,還是要虛空而渡,那些曾經的歡樂,是半絲也沒有了。
“靜軒,不如,你給我講故事吧。”
他的神情裡有轉瞬的詫異,溫和地笑著也學了我單手托腮:“那你想聽什麼樣的故事呢?”
“有趣即可。”我趕忙調整姿勢,擺出了一副認真聽的姿態。
“......好。此番既為你而來,便也是要投你之好的。”他微皺著眉,思索良久,最終娓娓道來。
五百多年前,有一巫人甚有神通,上能知曉天定之命,下能推演人之禍福,很受當權者的喜愛,都渴望能得他一助,成就霸業。更有甚者不得之便要殺之,招來了許多禍事。於是他便開始雲遊四海,蹤影難尋。當時,正值天下分崩,兵革互興,民眾多背井離鄉,流離失所,他更是終日狂笑,言狀瘋癲。
行至北之山地,正逢山腳小屋有一男嬰呱呱而墜,他突就行跪拜大禮,仰天而呼:“山高而絕,是以為京。穹宇大定,於此而已。”
自然,這名男嬰,便是定國的開國都主。多年生死搏殺平定戰亂後,他將國土劃為十二,分疆而治,局面大成,天下安定。
巫人便是從那時起被封尊的,定國上下自是百事問神,萬道巫先。
京山周邊即劃為京之都,為定國的都城,都主有規,每個疆域的疆主能以自己疆地之名為姓氏,以顯無上之榮耀,且還可以對自己疆地內有功的臣民賜次姓,來凸顯各個階層的有所區別。對下轄疆地的管理也給予了很大程度的自由,一國之內彷彿還有十二個小國一般,不過就是直派巫人,定期朝會,下供上達,上令下從,代代年年都十分安定,從未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