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飛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對不住了，我情緒控制不住。”高震和金兌兌聽著更加難過起來，身臨其境地走進了當時的現場。的確是走失近20年的孩子啊，那種20年的苦難、思念和突然的重逢，這種情緒只有發自內心的淚水才能宣洩和表達。
曹子飛繼續說：“我來接著講。父母緊緊地拽著我進了屋內，我簡要地和他們說了近20年的遭遇，而對自己的樣貌變化也無法解釋。然後，我問道父母什麼時候來這裡住的，之前他們一直在h省老家居住。二老告訴我，已經快20年了，從我出事之後，就來p市了。一方面是他們待在這裡隨時打探我的訊息，另一方面是兒媳婦更方便照顧他們。我也是獨子，很久之前就和妻子商量過，接父母來p市養老。看來我的妻子重情重義，謝謝她，我沒有看錯她。隨後，我問父母妻子女兒在哪裡住。我的父母告訴我，妻子早已嫁予別人十幾年，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另外一個兒子。小蝶也在新家庭裡生活。當我聽到這個事情，頓時，頭痛欲裂。我想不通，為什麼是我妻子，為什麼是我？五個兄弟，四個嫂子弟妹都能等著丈夫回來，哪怕他們的丈夫已經不在人世，她們都還在堅持等著，絲毫沒有變心！恰恰是我，逃得一命，幸運地得以回歸。反倒是我的妻子沒有了堅持的那顆心！”
曹子飛頓了頓，雖然話裡有怨，但這種怨很淡，淡得已經感受不到：“聽到妻子帶著女兒改嫁，我一時接受不了，和父母講了其他四個兄弟的家人和妻子，然後就要去找她問個清楚。我年邁的父母拉住了我，耐心告訴我，多年以來，妻子對我的好，對他們的好。即便再嫁他人，也照樣肩負著他倆的日常生活。我的父母早已把兒媳婦當成了女兒。不但同意和催促她再婚，而且出席了她的婚禮。至於說女兒小蝶，姓曹，更是長得活潑可愛，經常回來討爺爺奶奶歡心。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家，還在。唯獨少了我。20年的失聯，基本上宣告了我的‘死亡’。而現在，我竟然回來了。我的歸來，讓父母喜出望外，也會讓這個家恢複生機。只是，我的妻變成了他人妻。”
曹子飛的眼神裡閃過很多哀傷，繼續說著：“我沒有深思父母的話，我沒有去找前妻。我也不想去看女兒，我擔心我突然的闖入，打擾了女兒的快樂生活。我待在家裡兩天，陪父母說了很多話，仔細看過了女兒的影集，吃過了老父老母給我做的最喜歡吃的家鄉菜。然後，我告訴他們要出門一段時間，不會再失聯，會時常電話聯系。我來到了p市水電研究院，當年的領導已經退休，現任的領導是當年的同事。他們很驚訝我的出現，給我看了載入院史的我的先進事跡。因為我的犧牲，我的家庭得到了一筆撫卹金和每個月的補貼。但出乎意料的是，當我向院領導說明我的實際遭遇的時候，他們猶疑飄忽的眼神，表現出了完全的不信任和不耐煩，甚至都不讓我把話說完，告訴我可以安排一個普通的工作崗位，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吧，不要再提了。”
曹子飛很憤怒地提高了聲音：“過去的事情就過去？我四個兄弟就白死了？我這條命也是活該？既然他們不聽，那麼，當即我就要求到上級講清原委。他們竟然暗示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威脅要收回我的房子和補貼。我也知道，我說的事情的緣由會觸碰到時任院領導的英明形象，我說的經歷會改變很多人的常識認知，我說的事實可能正是一部人想掩蓋甚至不予承認的。但是，這是事實啊！而且是具有潛在危害的真相啊！即便我們幾個兄弟的生命無關緊要，但為了許許多多的生靈安全，我必須說出來，相關部門必須抓緊解決和彌補才行啊！當然，我不會傻傻地一個人去各級部門‘上訪’，那樣會有更多的人把我當成神經病。為了直接有效，我來到了p市公安局。經過了幾輪盤問和核實程式，我的原單位竟然一口咬定我的精神出了問題，連公安局都認為我可能是被害妄想症患者，還強制給我打針吃藥。不過，我的容貌越長越年輕，甚至返老還童，單憑這一點奇妙，他們就心存疑惑。他們層層上報，政府高層就會派專人來調查，我就有機會說出真相。”
金兌兌擦幹了淚水，哽咽著問道：“曹工，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兌兌，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剛才猛然看到了酷似我妻子年輕時相貌的你，看到了你臉上的開心快樂，我突然想開了。我不能強制我的妻子守著沒有希望的空想，過著毫不快樂的一生。她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而且，她的開心快樂，才能讓我的孩子也開心快樂。所以，我4個兄弟的妻子選擇了堅守和忍辱負重，我的妻子選擇了快樂和孝親育子，她們都是正確的！她們都沒有錯。我想，我的小蝶一定像兌兌這般善良快樂吧。”曹子飛由衷地喜歡金兌兌，也解開了妻子再嫁的心結。他接著說道：“你們慢慢聽，下面講的故事，就是我的經歷。”
在p市市區東北50公裡，金沙江的主要支流之一——龍騰江的下游河段，建成了一座大型水電站——雙江水電站。三峽工程建成之前，雙江水電站是國內建成的最大水電站。經過七年的工期，1998年7月，雙江水電站第一臺機組發電。
那天上午，雙江水電站第一臺機組發電的慶祝典禮正在舉行。典禮的臺子就搭在寬闊奔騰的龍騰江江邊，在江邊、江上、江中的大壩上，都能看到持續熱火朝天忙碌著的工人弟兄們。現場的各種擴音裝備裡，大聲播放著大幹鼓勁兒的歌曲，甚至包括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那些催人奮進的樂曲。
作為多年參與雙江水電站設計的核心研究人員，30歲剛剛出頭的曹子飛也應邀來到了現場，參觀工程進度。他興奮地看著自己參與的第一個重大工程取得了重大進展，多項成果世界領先。他滿心喜悅，從小到大的努力學習，終於為國家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他和許許多多工友，在江邊歡快地唱著、喊著、跳著、看著，一起慶祝階段性的勝利。
典禮現場來了很多高階領導，講話，剪綵。然後，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典禮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同志們，今天是我們水電站建設取得重大勝利的日子。接下來，我們力爭用2年時間，攻克最後一道難關，取得工程最後的勝利。所以，今天典禮的最後一項，就是歡送幾位志願者，他們將親自去探測前面的峽谷地質，為期一個月。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呼聲，一起歡送他們。一個月後，我們共同迎接他們凱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