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簡易的木柵正在逐漸成形,帳幕一頂接著一頂連成了一片,鷹巢獨家制造的行軍大鍋也被支了起來。很快,誘人的肉香飄遍了整個營地,令辛苦勞作了半日的先頭部隊戰士們更感飢腸轆轆。
馬蹄聲疾,後續的騎兵們排著嚴整的佇列一隊隊開進營中,他們有條不紊的按照建制分別入駐,並迅速卸鞍、飲馬、佈防,當上百輛黑色的四輪馬車排成首尾難望的滾滾車流湧入營中,夜幕終於降臨。
一輛馬車緩緩靠在一頂帳前,馭者矯健的躍下車來,恭敬的開啟了車門。一個鬚髮半白的老者步下車來,他輕輕的捶著有些酸漲的肩膀,便要入帳。
“墨先生,請留步!”一個傳令兵急匆匆的行了過來,他向那老者行了一禮才道:“奉主公將令,請先生前去相敘!”
“哦?”那老者露出一個微微驚訝的神色:“主公可曾交待過何事?”
“不曾!只說請先生前去有事相商!”那傳令兵側過身來,伸手道:“先生請!”
跳動的篝火旁,南鷹正獨自一人盤膝而坐,紅紅的火光映亮了他若有所思的面龐,直到墨讓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他才醒覺過來,回身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先生來了!坐!”
“主公,不知您召喚老朽前來所為何事?”墨讓隨意的坐在他的對面,伸展著仍然有些麻木的腿腳。這一天的馬車坐下來,可是險些將這把老骨頭都顛散了。
“有兩件事,要向先生請教!”南鷹有些歉然的望著墨讓:“耽擱了先生的休息,請見諒!”
“主公這話可就有些過了,老朽身為部屬,為主分憂那是責無旁貸!”墨讓微笑著答道。事實上,他早就期待著今日,能夠為這個可親可敬的年輕主公分憂解難,才是他存在的最大意義。
“這第一樁,前日天子差人傳諭,將調撥五百工匠至渤海,意欲打造出海船隻!”南鷹有些無奈道:“本將不敢抗旨,想給先生壓壓擔子!”
“哦?這麼說天子的聖旨竟與我們之前的計劃不謀而合?”墨讓眼前一亮道:“那麼我們正可藉此聖意,將這些工匠和我們的匠人們合兵一處,名正言順的公開造船,再不虞有人敢對主公指手劃腳!”
說著,他不由捋須笑道:“看到主公畫成的那戰船圖形,真是令人拍案叫絕,現在連老朽都急不可耐的想要動手一試呢!”
“沒有那麼簡單,我們的計劃何等隱秘?絕不可公然亮相!”南鷹有些出神道:“正如先生所說,那戰船將是稱霸海上的利器,一旦製造工藝外洩,對我們將造成難以想象的損失,所以,本將想請先生選擇兩處造船之址,一明一暗,同時開動!”
“主公恕罪,老朽有些糊塗了!”墨讓露出一絲不解之意:“若是主公已經決定建立兩處造船之所,那麼又何用老朽選址呢?主公麾下,有的是精通地理的善戰之將……”
“不,只能由你選擇!”南鷹搖頭道:“因為本將希望先生可以心分二用,同時兼顧,所以這兩處船廠不能太遠!”
“原來是這樣……”墨讓嘴邊泛起一絲微笑:“老朽明白了!請主公放心,無論如何……這五百工匠都命中註定成為我們的人!”
“先生果然厲害!竟然瞬間便猜出了本將的用意!”南鷹衷心讚歎道:“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入手呢?”
“善待其身,以服其眾;教授其技,以利其藝!”墨讓突然一笑:“遷其家眷,以安其心!當然這最後一點,只能請主公來辦!”
“很好!”南鷹雙手一拍,欣然道:“一切便按先生之言進行。這年頭啊,人才最重要!本將可是一個也不能放過!”
“對了!不知先生打算在何處選址呢?”他突然問道:“聽說先生年輕時曾經在渤海擔任過地方官吏,對此當然是胸有成竹了!”
“當然是屯氏河!”墨讓不假思索道:“我們可在上游處設立明面上的船臺,以天子派遣的五百工匠修建樓船,然後於下游處疏通水道,設立秘密船臺來打造主公設計的戰船!”
“如此一來!”他微笑道:“即使是有人在出海口處發現殘木碎屑,也只能想到是建造樓船時順流飄下的,不會懷疑有他!”
“樓船?”南鷹想了想道:“先生認為,是樓船強大,還是我們的秘密武器厲害呢?”
“沒有經過證實的東西,老朽可不能信口開河!”墨讓一本正經道:“再強大的戰船,沒有優秀的水軍將領指揮,也是廢柴!”
“先生放心!”南鷹哈哈一笑:“我們很幸運,因為我們的水軍將領正在成長,待他完成磨礪之日,便是令天下所有水軍俯首稱臣之時!”
“那麼,老朽拭目以待!”墨讓直覺的感到南鷹語中那份無以倫比的強大信心:“不知主公的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本將以前一直擔任的是軍職,自問尚算是一名合格的將軍!”南鷹嘴邊有一絲苦笑:“後來做都官從事,便感覺有些力不從心!如今做了這一郡之守,更是心中沒底!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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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施了一禮:“今日本將誠心求教,如何作好這渤海太守?請先生指點!”
“主公真是虛懷若谷啊!”墨讓趕緊還了一禮,才正色道:“其實主公果敢堅毅,待民寬仁,老朽一直甚為敬佩!若主公也能令渤海民眾安居樂業,便是百姓們的再生父母,又何須老朽指點?”
“安居樂業?”南鷹再次苦笑:“渤海地廣人稠,可不比小小鷹巢的彈丸之地,想要令數十萬百姓衣食無憂……憑本將的能力,還不敢如此口出狂言!”
“想要治理好一方百姓,首先要明白他們都需要什麼,才能夠對症下藥!”墨讓突然幽幽道:“敢問主公,是否真正瞭解百姓們的疾苦呢?”
南鷹心中一動,猛然間想起了馬倫曾經說過的話:古往今來,那些所謂的大人物,他們從上而下的俯瞰芸芸眾生,卻只看見人頭而不知人們在想些什麼,所以沒有一個朝代可以萬世相傳……
“本將慚愧!”他怔怔的嘆息一聲:“這幾年來,本將或南來北往,或身處廟堂,始終不曾真正貼近百姓!縱然是行軍途中,為了避免擾民,本將也會遠遠避開百姓們的聚居之所!”
“用本將的話說,這便是脫離群眾啊!”他自嘲一笑:“說說什麼愛民如子的空話?發發糧食臨時救濟災民?本將可不會天真到認為這樣便能解決百姓們的疾苦!”
“主公說的不錯!”墨讓的聲音淡淡的傳來:“所以我墨門一直堅持‘本’、‘原’、‘用’三表法,上考歷史變遷,下察百姓之需,再來評定當朝的政令是否對百姓有利!”
“本將懂了!”南鷹的眼睛亮了起來:“先生是想教本將深入轄地之內,探訪百姓訴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