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一條落莫的身影從風中行來。他抬首望了望
濃重的雲層,皺了皺眉,面上閃過一絲陰霾。
時兮命兮?他自嘲的一笑,緊了緊罩在身外的寒衣,邁步向不遠處的漢軍大營行去。
“什麼人?快快止步!”守門的漢軍士卒見一條魁偉的大漢徑自行來,立時警惕的握緊了手中的長矛。
“這位兄弟!不要誤會!”那大漢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卷書簡:“在下是奉大將軍府鈞命,前來鷹揚中郎將帳下聽令的!”
“哦?大將軍府嗎?”一名都伯聞言一挑眉毛,上前接過那大漢手中的書簡,待展開一瞧,面上的神色瞬間變得精彩起來:“波才?這不是當日與我們交戰的蛾賊大渠帥嗎?”
那大漢木無表情道:“這位將軍,在下如今已為朝庭效力,心中只有一片赤誠。昔日匪號,還請將軍莫再提起!”
“哼!最好如此!”那都伯冷著一張臉道:“否則,相信很多漢軍兄弟都想和你算一算穎水之畔的舊帳!”
波才嘴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果然,自智先生不知所蹤,彭脫被斬首示眾後,所有的漢軍都將決開穎水的仇記在了自己的頭上。
“跟我來!”那都伯將波才一直領入中軍大帳,才冷然道:“眾位將軍一會兒便至,你在此處候著吧!”
“不要四處亂走!”他厲聲道:“否則若有三長兩短,可不要怨我!”
波才的眼皮跳了跳,將險些脫口而出的疑問又咽了回去。
他目送那都伯揚長而去,心中深深嘆了一口氣。誰叫自己是降將呢?人家沒有公然出口汙辱,已經是頗識禮數了!
他獨自一人立在空蕩蕩的大帳中,望著那正中的將案,心中一片茫然。就在不久前,自己還曾高踞於將案之後,帳下眾將分立,麾下大軍如林,這才過了幾個月,自己卻已經淪落如此下場,比起階下囚也不過高了一等而已。
他心中一陣怨憤,自己雖然是降將,可畢竟也算是立過功的人,若沒有自己傾心歸順,穎川一帶的數萬黃巾軍散兵遊勇又怎麼可能輕易望風而降?大將軍府那幫人,當日利用自己時尚還客客氣氣,如今利用價值沒了,竟然如此冷血無情的將自己踢給了那個南鷹?這不是故意陷害嗎?
他一陣凜然,穎水之戰中數千漢軍餵了魚蝦,這個仇結得可是不小!一會兒那南鷹會不會公報私仇呢?
波才想到此處,不禁頭皮發麻。正當他忐忑不安之時,大帳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心中一驚,難道是南鷹來了?連忙垂手肅立,做出恭敬之狀。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走一步算一步吧!
帳外,幾名大漢快步走入。為首一人身材瘦削,面色鄭重,眉宇間中似乎蘊含著極大的心事。
波才向那人一眼望去,那人見帳中僅有一人,也是一呆。
兩人四目相對,一齊吃了一驚,同聲道:“怎麼是你?”
來人卻是波才的昔日同袍,黃巾軍南陽大渠帥張曼成,他身後幾人波才亦是識得,正是張曼成屬下的趙弘、韓忠、孫夏三將。
當日這二人均為黃巾軍中獨領一方的重要人物,雖然同降漢軍,卻一直未曾再見。不料今日卻在此處偶遇,不由同感尷尬。
張曼成露出一絲苦笑,拱手道:“原來是大……波才兄!”
“曼成別來無恙!”波才亦是苦笑:“沒有想到,你我兄弟還能活著在此一見!”
二人均是長嘆一聲,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說何是好。
過了片刻,張曼成才疑惑道:“波兄,可知今日為何將我等降將召來?”
“為兄也不知道!”波才搖首道:“只知奉令前來鷹揚中郎將帳下聽令,其他一概不知!”
“鷹揚中郎將?”張曼成面上閃過一絲懼色:“這位將軍真是你我的剋星,當日便是慘敗在他的手中。今日再會,卻不知是兇是吉?”
“管他是兇是吉?”波才自嘲道:“聽說這位將軍雖然嚴苛,卻一向不愛痛打落水狗,你我倒也不必擔心小命不保!只是一番折辱,只怕是在所難免!”
“是啊!不過我也早就想通了!”張曼成亦是低沉聲音道:“反正自從降漢之後,我們便日日被困在彈丸之地,活象是籠中之鳥!與其這麼生不如死,倒不如出來受受罪!也算是換個環境不是?”
張曼成說出此話時,心中恨意卻是遠遠超過了波才。那日他聽從昔年舊識的說詞,不惜起兵攻打卜已,想奪得寶藏以為晉身之禮。誰曾想奪寶不成,自己便成了一枚棄子,當日的種種許諾也都成了鏡花水月。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正是他此時的真實寫照,怎能不令他心中大恨!
“不錯!怨天尤人又有何意義?”波才慘然道:“畢竟我們比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已經好過無數倍!”
張曼成和三將聞言,更是生出兔死狐悲之心。一時間,帳中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