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久了,有些因為各自背景不同所産生的觀念上的差異會愈發明顯,這種感知日益加深,直到某一刻到達一個閥值,便各自以為初時的心動已經不複存在。時隔幾年,程陸有一回喝醉了才提起,自己其實很後悔。
江棠棠沒問他是後悔和霖姐在一起還是後悔分手沒挽回,但現在聽程陸對她這一番耳提面命,總覺得有點兒過來人經驗之談的意思在裡頭。
她朝程陸伸手,“好啦,還我吧。”
程陸問:“這什麼?”
江棠棠微揚下巴,“你想看就拆開看咯,一個小玩意而已。”
於是程陸真不客氣地拆了看。
江棠棠走近,“是不是很像我送園園那枚?我是打算等她下個月期中考成績出來送她的,湊個雙。”
向小園那枚印章在江棠棠送她第二天她就拿給程陸看過。此刻程陸捏著手裡頭這枚對著客廳吊燈仔細研究良久,“不對啊,這好像就是你送她那個。”
江棠棠跟著他仰頭瞧著,“不是吧?你仔細看看,這枚上面有裂縫的。”
“是多了兩條細紋,但是你看這個雕的樣式大小都一模一樣。還有這裡,”他收回手,翻到底部指著一處塊狀沙團對江棠棠說:“我就記得她那枚這裡也有一團紅色,形狀顏色都一樣。你說樣式能雕得一樣,但是石頭這玩意兒形態各異,怎麼會有兩塊剛好切出完全一樣的呢?”
江棠棠聽他說得玄乎,一時也分辨不出,“應該是你記錯了吧,我這是在東門夜市買的。”
程陸手掌一折,把印章還給她,斟酌片刻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最近也覺得向小園有點怪。”
江棠棠側眸,“嗯?”
“昨天她還找我借錢,三千。”
“借錢做什麼?”
“她說要給她媽買生日禮物,看中一套什麼貴婦保養品,手頭錢不夠,先管我借了以後用零用錢分期還。”
“那你借了麼?”
程陸一聲笑,“向爺他老婆跟我同一天生日,隔著大半年呢,現在就買保養品也不怕放過期了。”
江棠棠微詫,“那你和她爸媽說了?”
“還沒,我這不是在琢磨麼,就怕自己一時多嘴把人家親子關系給破壞了。”程陸抓了把下巴,“你說你這個印章不會是她拿去倒賣換錢的吧?”
江棠棠沉吟,“要不然,我去說?”
“你別,”程陸說,“人家下個月期中考,高三生呢,要是因為我們告一狀狀態不好考砸了算誰的,等過了這段再具體看吧。”
接下來的日子確實如謝申所言很忙碌。
他其實還不太適應在工作與工作幾乎沒有縫隙的時間裡去維持一段剛剛開始的感情的熱度。好在他的女朋友不需要別人給熱度,自己就是滾燙一顆小火球。
她給他發自己每天拍的照片,有時是一棵葉片綠紅漸變中的楓樹,有時是一些奇怪角度的錯位影像,比如一個摩托車後視鏡裡,對著照鏡子的男人恰好頭上長出兩只停在後面電線杆上的麻雀,或者是一些極低角度的,像是一隻貓一隻狗的視角看到的世界。
他看著新奇。
從來他接觸的世界都是方方正正的,讀過的書走過的路,都是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謝知行對他的要求從小到大都嚴格到幾乎不近人情,連盛佩清都束手無策。即便現在他做得異常出色,在謝老爺子眼裡,也不過是應當應該。
而棠棠的世界,高低錯落,圓的扁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