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了我其實並不悲傷,國濤和爸爸擔心我是因為失去了女兒悲傷過度,以至於連傷心也忘記了。其實我在努力做一個可愛的人,不埋怨誰,不嘲笑誰,也不羨慕誰,陽光下燦爛,風雨中奔跑,做自己的夢,走自己的路。也許正如晨筱說的,她是來讓我還她這條命的。如若果真如此,那麼她和我之間的這場恩怨也算彼此不拖欠。那個孩子卻是無辜的,希望她在天堂可以和外婆在一起,我知道她一定很歡喜。
國濤辦好出院手續扶我上車,爸爸坐在副駕。歐陽這幾天一個人撐著廠裡的事,讓國濤陪著我,他打了電話給我,說想來看我,我讓他別來,我怕在他面前控制不住。等過幾天,過幾天再來看我,那時候的我已經恢複常態。就像小草,表面寧靜其實內心張力無限,我知道自己具有超強的打不死精神,我就是自己的強者。歐陽也明白我的心思,說人不來心卻是陪著我煎熬,他就像我的靈魂伴侶,沒有辦法分開。總有些事,管你願不願意,它都要發生,你只能接受;總有些東西,管你躲不躲避,它都要來臨,你只能面對。人的一生,總是難免有浮沉,不會永遠如旭日東升,也不會永遠痛苦潦倒。反複地一浮一沉,對於一個人來說,正是磨練。因此,浮在上面的,不必驕傲;沉在底下的,更用不著悲觀。
路況不太好,一路顛簸著我有一些難受。國濤從後視鏡裡一直看我,見我皺著眉頭,他很小心緊張,一個勁的罵這路況,我反倒還樂了。
“怎麼怎麼了?老婆,很疼嗎?”國濤來了一個急剎車,害得我砰的撞在前排靠背上,掉進座椅之間的間隙裡掙紮。
“這個豬頭,這下還真是把我弄疼了。”我在心裡罵他,但是我知道他是關心則亂,反倒沒有分寸了。我咧咧嘴,忍著額頭的疼,還有傷口的痛,估計這會子額頭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他開車門下了車,繞道後排來。爸爸這幾天也累了,在副駕睡著了,聽到國濤下車認為到家了,取下安全帶,發現地方不對。我蜷曲著不敢用勁,怕牽扯到傷口。國濤急忙扶起我,見我額頭又紅又腫,眼淚刷的留下來。
“哎呀,男子漢大丈夫,哭個什麼勁嘛,老孃還沒死呢!”我痛並堅強的用粗話罵他,這也讓他知道我沒事,免得他擔心,前路更是謹小慎微。
“對不起老婆,是我不好,弄疼你了。我我........。”他說著說著想去抽自己的耳光。
“好了,別廢話,趕快回家,我要睡床上。”我忍著額頭火燎似的疼咬著牙說。
“你還好嗎?還是讓爸爸來開,我抱著你。”國濤又出餿主意,我不想聽他胡咧咧,催他快開車回家。他見我臉色不悅,低下頭回到主駕。繼續往前開,這一次速度明顯的比先前慢了許多,但是顛簸還是沒有改變。這一趟比平時多開了接近一小時才到家,孩子們見我回來了,都跑來和我親熱。國濤和爸爸對他們說寧媽媽生病了,這幾天不能和他們玩了,他們齊刷刷的站在院子裡,我心有不忍,不就是和孩子們抱一抱嗎,沒事的。
“來吧!我的小可愛們,寧媽媽也想你們了,我們輕輕抱抱。”二十幾個孩子一起擁來,我們這群大人反倒是慌了手腳。國濤大聲喊道:“慢點,老師生病了,你們聽話。”孩子們不明白什麼事,聽到叔叔的吼聲全部停下來。
“一個一個來,對了,輕輕地,你們都是寧媽媽的好孩子。”我輕輕地抱了孩子們,他們這才由桂花領著進教室去了。
“你看你,有時候就是太縱容他們了,一點不知道聽話。”國濤對此還有微言,我搖搖頭說:“他們本就是孩子,他們又怎會知道生病不能和老師一起玩?一個成年人怎麼會和一群孩子置氣?我看你是活得還不如這些孩子明白。”
“什麼?算了,我也不和你爭,你就慣著這些孩子,自己的孩子在屋裡一直叫你也不理。”國濤明知道我愛這些孩子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似的,話題直接引到天天那裡去了。
“哦,我的兒子。”天天和爺爺在3樓的窗戶那裡站著,賣力地揮手喊媽媽,我看見他淚水填滿眼眶。我佝僂著往上走,肚子上的傷口扯著前腹腔的的神經,疼的眼淚掉了一地。
“哎呀,老婆,你就不要逞強,我們慢慢走上去。”國濤攙著我的左手臂,爸爸丟掉手裡提著的鍋碗瓢盆,來攙扶我右邊。我好像一隻笨鳥,需要親人們的幫助才能展翅高飛。上了樓,國濤說:“你還是先躺床上,讓天兒下來,只要不讓他去床上跳,踩到你就好。哎,那個混世魔王估計也是隨了你。”國濤對這個兒子也是沒有辦法。可是,小時候的我卻是極聽爸爸的話,也可能他隨了我老和媽媽作對的另一半。
“什麼兒子隨我,蔣爸爸不是說你小時候很淘氣的?”其實國濤小時候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我這是在強詞奪理。
“我淘氣,你聽誰胡說的?”他話音剛落,蔣爸爸拉著天天進來了。
“吶,是蔣爸爸說的。”我趁此機會讓他吃了啞巴虧。
“你們再說我說的什麼?”蔣爸爸進門就問,兒子拖著爺爺的手徑直往前掙。
“媽媽,我的媽媽。”我的兒子這幾天也想我了,一隻腿勾上床沿,就要翻上來。
“兒子不要上床去,媽媽生病了不能抱你。”國濤抱過在努力往上爬的兒子。
“嗯,呃,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抱。我不要你,你走......。”不知道為什麼兒子最近也是不怎麼喜歡他爸爸。
“怎麼了嘛,寶貝,來過來一點。”國濤抱起地上的兒子,送到我面前,兒子勾著我的脖子執拗的要我抱他。一個不如意,說著說著這小子就開始他的第一武器——哭。
“誒,我們可是說過男子漢要保護媽媽,可不許哭喲。哭了大灰狼就聽到了,媽媽害怕你就保護不了了。”我學著孩子的口吻,給他灌輸勇氣的力量。這個辦法對他很是靈驗,眼角還掛著淚珠,臉上已經有了小英雄的的氣魄。
“那我不哭,不哭。”他很堅強這一點我是毋庸置疑的,我教育我的孩子們一定要有堅強的性格,才能夠再往後成長的日子裡越戰越勇。他們如此,我亦如此。
“媽媽的乖孩子,小小男子漢!讓爸爸抱過去,拿一個棒棒糖獎勵勵,然後自己下去和哥哥姐姐們玩好不好?”我指了指客廳那邊。平日裡,我很少給他吃糖,一是怕蟲牙,二是糖分過多的攝入不好。天天畢竟是孩子,哪有孩子不喜歡糖果的,一聽說要獎勵糖果,眼睛更加藍得發亮。教育孩子的目的達到,孩子們也因勇氣得到了他應該得到的獎勵,這也是我們做老師和做父母應該給予孩子起碼的承諾與尊重。國濤扛著他下去了,我得想想這孩子好像對他爸爸的態度有一些問題。蔣爸爸進來坐了一會,眼神中有關心也有心疼。“孩子,蔣爸爸勸你不要多想,不是你的孩子她不跟你,養好身子才是道理。”蔣爸爸話不多,但是句句實在,軍人出身的男人就是這樣的嘴笨,但心地善良。
“嗯,爸爸,我知道,您放心,我沒事的。”我的堅強足以支援我往下走,在別人眼裡我就要堅強給他們看。特別是親人,我要比他們更加堅強才可以讓他們不用擔心我。其實是我的親人讓我變成一個堅強面對痛苦,努力承受壓力的強者。
我躺在床上覺得睏倦了,脫了外衣閉上眼睛躺下,床上暖烘烘的,是國濤給我開了電熱毯。他還是那麼細心,可是他始終走不進我的心裡,如果我和他之間不再出現什麼意外,也許我就會將這個秘密帶進我的墳墓裡。
“睡了嗎,老婆,你忍著點我給你弄一下額頭的傷,可能有點疼,我輕輕的你忍忍,都怪老公太心急了。”他像是在對我說更像是對自己說,我沒有睜開眼睛,就當我睡著了吧,免得他內疚。說實在的,還真的疼,我快要忍不住哼出聲音來。
“很疼嗎?瞧我這笨手笨腳的,老婆你抓住我的耳朵,疼你就擰耳朵好不好?”他這是哪裡尋來的方子,拿個雞蛋就往我臉上滾,而且還使勁的滾。
“哎呀,不對,國濤,我讓你剝了蛋殼滾的嘛。”爸爸從樓下上來,看到這令人哭笑不得的治療。
“要剝掉蛋殼的嗎?我還以為滾了再剝開。”他笨手笨腳也就不說了,還當蒙古大夫,這是要出醫療事故的。我被他的治療徹底的弄服氣了,再忍忍就好了,我發誓等我好了我也要在他額頭滾雞蛋,疼死他。幾分鐘過去了,總算折磨完我的額頭,接著他又給我洗臉,擦手,他的手指接觸到我的手心,癢癢的,但那不是愛情。其實,國濤也算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丈夫,因為一些小過失,將自己一輩子的愛情埋葬掉。剩下在他和我之間的只有親情,友情和責任。我的愛情不在他那裡,他的愛情卻再後悔裡。
睡了不知有多久,醒來感到自己神力充沛,前段時間老是做夢夢到晨筱,這幾天卻沒有再看到她。她還真是來討債的,現在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也該回到該去的地方,不再來騷擾我了。願她從此心中再無怨恨,將所有的一切都忘記,好好地再次投胎做人,做一個清清白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