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父母租住在學校附近的民房裡,那裡很簡陋,好像是全國各地的外來人員的集散地。
住處離學校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可是,他從來沒有邀請任何同學來家裡坐坐,鄰居們的娃娃要麼在鄉下讀書,要麼在農民工學校,沒有一個有他這麼“幸運”。
下了課,他大多時候是頭也不回地回家。
漸漸地,到了六年級,他依然沒有一個好朋友。
終於,他由最初在老家對父母的感激變成了對父母的抱怨,是他們的好心好意地望子成龍將他原本有尊嚴的生活變成了自卑的存在。
他憤怒了,這種憤怒從三年級開始就孕育得很好了,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知道暴力具有抒發鬱悶的價值,他經常一腳踹開家門,他經常踢踹破舊租房的白牆,他經常嫉妒別人,甚至常常偷偷將同學們停在停車場的腳踏車輪胎放氣,只因為自己沒有腳踏車,他養了小貓小狗,他學會了向它們表達鬱悶,讓它們常常遍體鱗傷......
剃刀忽然覺得自己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沒有找到生活的美好,只有發洩的快感,他頓覺一陣悲傷。
一直到高中,他的成績僅僅只是中等,他籃球打得一般,他足球踢得很爛,他為此都沒好意思看各種球賽,他沒有任何優點,他只有鬱悶。
終於迎來了高考,他卻要和父母回到老家參加考試,他對那學校和同學是有感情的,卻要被如此對待,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一切只能怪父母,是他們讓自己如此沒有尊嚴地顛沛流離。
剃刀覺得自己那時候的心一定被迅速的降了溫。
回到老家,兒時的夥伴都不在家了,他們早就輟學去了大城市成了新一代農民工,因為他們的祖輩終於發現了不止讀書這一條出路。
這讓他沒有了“炫耀”的物件,因為回來前他想也許自己比他們要幸運些,所以可以在他們身上找到補償的自尊。
回到老家,父母又做回了老實巴交的農民,也許,那才是他們一直期望的生活。
他們就等著自己的娃上了大學,自食其力,那時候,他們的心便無愧於天地、祖宗和自己了。
剃刀一直不願面對這個現實,所以,他將積怨囤在心裡。
他如今或許才明白他的父母果真只能開掛到那個境界,他對父母的所有更高期盼只能是一廂情願。
他填報志願是老實巴交的父母為他拿了注意,那麼多年的自卑早已讓他失去了對未來的憧憬,腦子裡只是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聊以的yy。
他變得比同齡人更幼稚,他對自己的將來不願意打算,他只想快點離開眼前這對早已老去的父母。
他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老了......他只看見他們讓自己覺得束縛,他只認定他們想要控制自己,他只認定自己沒有自由,他非常的憤怒,但這憤怒依舊只發洩到門、牆和家畜身上。
未來是什麼?他全無所謂,他只想離開他們,一定要找一個理由遠走高飛,那個時候,他的心已經很冷漠了。
終於,高考結束了,他考上了一所師範學校,那是他父母的為他填的自願之一。
他一開始並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他只想離開他們,學什麼專業也許那時候並不重要。
遺憾的是,並不是這樣!
他的生活很快又陷入了泥潭。
專業,他還是在乎的,因為他考得不好,那是所糟糕的師範專科學校,還是所分校。
校園很小,甚至於不如一所中學。
校園不是在大城市裡,只是在離家一百公裡的一個小城市裡。
上學才兩個月,興奮期過去,他開始怨恨,為什麼不讓他再考一次?要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學自己不喜歡的專業?
他想回去再考一次,卻被拒絕了,因為在父母看來,那是丟人的。
帶著怨恨、昏沉、苦悶熬了三年,他終於迎來了畢業,可那學歷在社會上好像不值一文,他又被迫考了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