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也仍是晚了,長長的一條街,本是為了慶祝新皇登基而費心準備的,如今突然出現這些來路不明的白條,當真是嚇得一眾店家雙腿發軟,不管那條上之字是真是假,單就如今坐在龍攆之中的正是布條上所指的不仁不義之人,若是追究下來…
反應快的店家已推搡了自家小二上前將白條摘下,不過這可是盛京中最繁華的長街,總有那麼幾個眼色不好的,還沉浸在觀看熱鬧之中,等回過神來,已被看熱鬧的百姓圍了個水洩不通。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長街中那支華麗的隊伍尷尬停在中間,龍攆前後一眾大小官員神色異常,生怕轎上之人一個震怒將自己拍入了地府。
偌大的街上突然安靜下來,皆偷偷打量著轎中之人。
轎上簾子被一陣冷風撩起,隨風亂舞,透過簾子,已能看清轎上之人臉色鐵青,若是膽子再大些的,離得較近的,定是能看清炎卓印手掌之上青筋略起,捏著轎沿的手都微微發白。
那樣肅殺的氣息瞬間凍住了整條街,此時沒人再敢看這個熱鬧了,只想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若是持續下去,就算不被嚇死,也會被凍死,這絕對不是隨便可以看的戲,弄不好真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宮裡有小天幫忙,相信他們一定能救出炎卓熠的,而此刻,我扶著父皇走到街中,看著前方一眾人等。
隨行眾人似乎看到了鬼一般,揶揄一聲,連忙跪伏於地,大氣也不敢喘。
有些清明的,迫於炎卓印的威脅而暫時歸順的大臣們眼前一亮,心中歡喜起來,齊聲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他們這一呼,百姓中有些人想起方才看到的白條似乎明白過來,喊著萬歲跟著跪拜下去。
我看向炎卓印,他雙眼中似乎已燃起了火焰,稍有火星便會噴薄而出,將與他對立的所有人捲入其中,似乎只有看著人們在火海中痛苦掙扎才解氣一般。
我扶著父皇,他看了一眼轎中的炎卓印,又苦笑著看了一眼街中燈籠,我感覺他的身體有些輕輕顫抖,剛想解釋,父皇只是輕輕拍了拍我,走上前去,對著街中停下的那一頂華轎喚道:“逆子,還不出來!”
過了半晌,前方轎中之人似乎很是無奈,悲涼地長笑了一聲,掀開轎簾一步一步走了出來攙。
卻是不跪不拜,多年來終於鼓起勇氣正視眼前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這個從來不曾給予他們溫暖的父親。
他大笑:“父皇,您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叫我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他們又何嘗不會笑您…”炎卓印看著周圍白條,再次放聲大笑,笑中卻是多了些苦澀的味道:“逼宮弒弟,不仁不義!好一個不仁不義!今日便別怪我不仁不義了!”
他的笑中多了些狠歷,我看著那些白條,心中暗叫不好,方才便想和父皇解釋,但是眼下這般情境,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父皇愛及皇家顏面,就算是要廢太子也不會當著這天下人的面上演這一出。
父皇執意要出來看看今日這登基大典,我拗不過只得讓他們先去將炎卓熠救出來,至於後面的計劃,萬不是這般莽撞當著天下人的面揭自己的家醜。
這突然出現的白條也甚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是何人要我替他背這麼大一個黑鍋,若是父皇認定此事是我為之,只怕…
還有擁擠到街上看熱鬧的眾人,今日這一出,雖說能扳倒太子,但也定會成為皇室醜聞,汙了皇家的名聲。而這一切,看著父皇越發陰沉的臉色,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炎卓印眼見著自己的登基大計因這猝不及防的一場意外就快以落敗告終,看了看四下,百姓大臣雖跪了一地,卻覺得似乎到處都是嘲弄譏笑聲,他雖貴為太子,都說天下終究會是他的,何須著急…
可這些年,皇上扶持七王,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們,一個個連誰是這東宮的主子都分不清了,若是他還無
能無動於衷,那與將這天下拱手送人又有何區別,所以弄到今日這般地步,怪不得他!
百姓見著眼前這副場景,心中已明白了幾分,想來那條上之字定然不假,那今日這新皇登基…
前些日子傳出皇上重病,內閣大臣們既已稱呼眼前之人為皇上,那所謂病重…
難不成是太子逼宮之後隨意捏造的一個藉口?
想到此處,人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可是又實在控制不了自己好奇的心裡,只得盡力伏著身子,豎直耳朵仔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