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按照以往的經驗,用固定的話術去引導她說出往事,但很難在對方真情實感的哭泣時,去盡力安撫對方。賀昭明白,所以作為代替,賀昭出馬了。
她不僅要安慰中年婦女,還要把自己聽著不順耳的話給駁回去:“也許,她覺得把你們救下來,比自己去結婚生孩子更重要。”
賀昭的話,讓中年婦女愣了下。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在這一刻,她也意識到了,這樣說自己的恩人並不好。賀昭卻繼續說了下去:“她的人生是完整的一生,沒什麼道理說要結婚生子才是完整的。她即便沒有血緣上的子嗣延續下去,可你們、她拯救的生命,只要存活下去,那她就是永遠存在的。”
“人的死亡有兩次,一次是身體的死亡,另一次就是被所有人遺忘。你會記住她的,是嗎?”
中年婦女的眼淚,在賀昭的話中不停的流著,她聽到賀昭問自己的話,抬起手捂住了嘴巴,而後點了點頭:“我肯定不會忘記她的,絕對不會。就算是我死了,我也會告訴我的孩子、孫輩,告訴他們是因為有她存在,我才能活著。”
言盡於此,賀昭也沒再多說什麼。
在她說話的時候,喬言鈺就坐在旁邊看著她,偶爾還會拿起一次性茶杯,喝一口茶水。她們倆的位置,在賀昭開口的時候,形成了個對調。
賀昭在喬言鈺眼裡,是個很神奇的人。剛見面的時候,只覺得她有些無賴,畢竟這世上哪有人會對一個剛見面的人就抱住大腿,幹嚎著讓別人幫自己;但隨著和她的接觸,喬言鈺卻覺得,賀昭和第一印象又有些不一樣。
她很溫暖,大多數時候,都有一個溫暖的心。
在中年婦女這裡,她們待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起身告辭。喬言鈺把握住了機會,站了起來:“我們還要去慰問其他社群居民,我們就先走了。”
中年婦女擦著眼淚站了起來:“別啊,在我這兒吃晚飯吧,多坐一會兒。我待會兒去菜市場,給你們買點菜回來吃。”
“不了不了,真的不用。”喬言鈺又打起了官腔,和中年婦女來回拉扯兩三個回合,才在中年婦女格外可惜的挽留中,帶著賀昭離開。
出了樓道,喬言鈺不由鬆了口氣。顯然,她剛剛看起來很有經驗,但實際上並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面對別人熱情的挽留,她推拒都用了很大的力氣。喬言鈺在做事上英姿颯爽、十分爽利,但在和別人的相處中卻經常會落入被動。
看到她這樣,賀昭都不由笑了下:“喬姐姐反應好大,剛剛那阿姨又不會吃了我們,喬姐姐卻好像落荒而逃。”
喬言鈺擺了擺手:“真的沒辦法,她太熱情了。”
打趣了一兩句,賀昭也沒再繼續說喬言鈺,不然待會兒,這位禦姐範兒十足的姐姐,說不定還要鬧個大臉紅。賀昭從口袋裡,把玻璃瓶掏了出來。結果發現,需要安慰的好像不止中年婦女一個人。
玻璃瓶小小一個,裡面的戈斯年也是迷你的,可現在它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光看那表情就能看出她現在急需安慰。
賀昭看了看喬言鈺,喬言鈺也看了看她,而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戈斯年,就發動車子,等出了小區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後,才從賀昭那邊接過玻璃瓶,在一個沒有什麼光線的陰暗角落裡面,把戈斯年放了出來。
放出來之後,本來就冷的冬日,更是驟降了一兩度。賀昭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打了個哆嗦。喬言鈺看她這樣,把人往自己身後縮了縮。
戈斯年在哭呢,不過鬼似乎是沒有眼淚的,所以戈斯年只在幹嚎。就是它的幹嚎,看起來要比賀昭的幹嚎真誠多了。
“嗚嗚嗚,老闆,你說的真的很好,那個阿姨也好好。我真的很感謝她能這樣說,一想到她說會永遠記得我,我就真的很高興。要是她還能記得我媽我爸,那就更好了……嗚嗚嗚……”
賀昭想了想,從喬言鈺的身後探出了身子,伸出手,摸了摸戈斯年的腦袋。那觸感,真的讓人倒吸一口涼氣,太冰冷了,它的頭發絲都像是冰柱子。比起戈斯年,她還是更喜歡賴在喬言鈺身邊——暖和。
“你要求太多了,人家能記住你就不錯,你看待會兒要是還有人罵你,你得哭成什麼樣。”
戈斯年搖了搖頭:“我不會哭的,而且哪怕有人怨恨我,但也有人記得我啊,知道阿姨特別感謝我,我的心裡也很高興。”
“別羅裡吧嗦的,趕緊吧,一會兒天黑了,你連出都不能出來了。”
戈斯年的幹嚎漸漸停止了,在喬言鈺的動作中老老實實進了玻璃瓶子裡。而後,她們開始往第二家出發。